桃花深处点心铺+番外(9)
待面团醒好,擀开成薄片,包裹住油酥面团,捏紧边缘,复又擀开叠起,如此三番,方得层次分明的酥皮。
取小块酥皮,填入满满一勺蜜渍玫瑰酱,捏拢成小儿拳头大小的扁圆饼胚,最后找来一个刻着简单缠枝纹的鹅形陶制小印模,在饼胚表面轻轻一压,留下雅致的纹样。
胡炉里的炭火已烧得通红炽热,做好的生饼胚一个个贴在炉膛内壁,小心掌控着火候。
炉温催逼下,酥皮迅速膨胀,色泽由白转黄,渐次染上诱人的金棕焦边。
不多时,馥郁扑鼻的甜香混合着麦香油脂香,冲破了灶间的烟火气,丝丝缕缕溢满了小小的院落。
“滋啦”一声轻响,裴清梧用长柄铁铲将第一炉几个烤好的鲜花饼铲出炉膛。
那饼子酥皮层层分明,边缘金黄焦脆,印模压出的花纹清晰可见,隐约透出内里深艳的馅色,热气腾腾地躺在粗陶盘中,香气更是汹涌澎湃。
恰在此时,身后榻上传来了带着痛楚的细微抽气声。
裴清梧回身望去。
只见床榻上的少年已然醒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极大,如同受惊的幼鹿,紧紧锁定着她,身体僵直,满是警惕与不安。
他显然听到了铲饼的声音,也闻到了那浓郁甜香,但身体的重伤和对陌生环境的疑虑压倒了饥饿感。
裴清梧心下了然,并不立刻靠近,而是从容地拿起一个刚出炉的鲜花饼,轻轻吹了吹气,缓步走到离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醒了?折腾这半晌,肚腹空空了吧?再怎样,总归要进食。”她将手中那块金黄诱人的饼子稍稍往前递了递,热气袅袅:“新出炉的点心,好歹垫垫饥肠,才有力气养伤。”
少年紧抿着唇,喉结却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股子甜香,对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强,眼中挣扎片刻,最终,对食物的本能渴望压过了疑虑,还是迟疑地伸出手,一把抓过那滚烫的饼子,几乎是立刻塞进了嘴里,狠狠咬下一大口。
酥脆的外皮簌簌掉落,滚烫香甜的内馅瞬间充盈口腔。浓郁到化不开的玫瑰蜜糖滋味混合着猪油酥皮的丰腴醇厚,是他从未尝过的甜蜜与满足。
少年饿极了,也顾不得烫,大口大口地吞咽,吃得又快又急,恨不得将那饼子整个塞进去。
“咳咳咳……”狼吞虎咽之下,一大块饼子猛地噎在了嗓子眼。
少年顿时脸色涨红,痛苦地捶打胸口,剧烈地呛咳起来,额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裴清梧一惊,连忙上前,一手扶住他瘦削的肩膀,另一只手在他后背心急促而有力地拍抚顺气:“慢些!噎住了!快低头!”
或许是她的拍抚起了作用,少年又猛咳了一阵,气息才渐渐平复下来,只是脸已红得像熟透的虾子,不知是呛的,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而感到窘迫。
见他缓过气来,裴清梧收回手,看着他难得露出的狼狈羞赧模样,眼中不由掠过一丝笑意,觉得这凶悍如幼狼般的少年,倒也显出几分稚气的可爱来。
“如何?手艺可还入得了口?”裴清梧温声问,递过一碗温水。
少年低着头,默默接过水猛灌了几口,避开她的视线,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名裴清梧,”她顺势在榻边矮墩坐下:“看你年纪尚小,今年年齿几何?可有名字?”
少年沉默片刻,才闷声道:“顾、顾恒……十五。”
“十五?”裴清梧微微挑眉,语带调侃:“倒与我相仿,我虚长你一岁。这般算来,你该唤我一声阿姐才是。”
顾恒猛地抬头,对上裴清梧含着笑意的清澈眼眸,脸更红了,嘴唇动了动,终究倔强地别过头去,不肯叫出声。
裴清梧也不强求,换了个话题:“顾恒,你家在何处?是何营生?缘何落得这般重伤,流落至此?”
她顿了顿,补充道:“总要知晓根底,才好与官府报备留客。”
提到这个,顾恒身体瞬间绷紧,眼神再次变得警惕防备,垂着头,双手死死攥紧了盖在身上的粗布被褥,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裴清梧看他反应,心中早已猜到了几分,她轻叹一声:“顾恒,你瞧我,一介手无寸铁的小娘子,在这偌大秦州城,赁此陋舍,做些点心糊口,白日里你也见了,若无倚仗,遇上些泼皮无赖,便是有理也难说清。”
顿了顿后,目光坦诚地看向他:“你身手看来不错,胆子也够大,我身边正缺个能看顾门户、震慑宵小的护卫,你若愿意,我雇你,只管吃住,月钱另算,如何?”
顾恒猛地抬眼,怔怔地看着裴清梧,仿佛在确认她话中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