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孤让你杀我了吗?(50)
“诶!”唐安猝不及防,踉跄着被踹进一间漆黑的屋子。
刚勉强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骂人,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人影,瞬间晃花了他的眼。
铜鹤衔烛的灯台映着一方紫檀书案,案上竖着一溜儿的青玉笔,从粗到细排列均匀,上好的松烟墨,墨香里却掺着账册的尘味。
执笔的手指骨节修长,指甲修剪得齐整圆润,在烛光下泛着贝母般的微光,那笔管是温润的象牙白,被他拈在指间,却透出点冷玉似的清寒。
对方正垂着眼睑,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扇影,凝神往那本墨色封皮的账簿上落字。
羊毫舔饱了浓墨,一笔一划,记下的全是利滚利的生冷数字。
一见到他,唐安顿觉心寒,眼前这位正是他在紫黎殿的债主……张嘴就要他五千九百八十两的美人!
他喉结滚动,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室内静极,唯有墨迹洇开纸背的沙沙声,磨得唐安内心不安。
他已经把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这次任务又失败,还不知这黑心贩子要利滚利滚利的到多大的天文数字。
果然越美的人,心越毒!
唐安暗自腹诽着,垂手立在书案几步外,背脊绷得死紧,血液将布衣黏腻地贴在心口,他不敢看那执笔的人,视线死死黏在对方手边那架乌木算盘上,黄铜算珠幽幽反着烛火的光,冰冷尖锐。
最后一笔落下,执笔的美人终于抬起了头。
眉如墨裁,鼻梁挺直,唇色很淡,薄得像初春的樱瓣,可那双眼睛此刻却深不见底,眸光清冷锐利,像结了层薄冰的古井水面,一丝暖意也无。
他目光淡淡地扫过唐安惨白的脸,并未立刻开口,只随意将那支价值不菲的象牙管笔搁在青玉笔山上,发出“嗒”一声轻响。
唐安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浮白。”
美人唇角似乎向上弯了一弯,修长的手指并未去碰算盘,反而拈起了案头另一柄湘妃竹骨的素面折扇。
折扇“刷”地一声展开,慢条斯理地摇着,扇面雪白,空无一物,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窒息。
“任务……”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称得上悦耳,字字清晰地落在死寂的空气里,“又失败了?”
“那太子本就是替身假扮!太子本人根本未曾露面,如何能算任务失败?”唐安梗着脖子争辩,这本就不算!分明是那太子太过狡诈,竟让莲白扮作自己!
美人不语,扇面轻摇的微风拂过唐安汗湿的额发,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他并未发怒,只是极轻地,用那湘妃竹骨的扇尖,在摊开的账簿上浮白名字那一栏,点了点。
动作优雅,却重若千钧。
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喜怒,平静得像在陈述天经地义,“紫黎殿的规矩,任务只有‘成’,或‘败’。” 目光掠过那支搁在笔山上的象牙管笔,落在唐安紧绷的脸上,“五千九百八十两,翻番,你若给不起……”
一语未尽便消散在凝重的墨香里,留下的空白比窗外凛冽的寒风更刺骨。
唐安心头剧震,他深知紫黎殿的手段,这次任务失败勉强还能得紫黎殿庇护。
可若是还不上钱……紫黎殿的追索,太子的雷霆之怒,再加上虎视眈眈的三皇子……三方人马围剿他一人,他还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
太子府邸。
卫舜君陷在锦衾中,面色苍白如雪,长睫沉沉覆下,遮住了那双名动天下的凤眸,为原本精致的面容平添一股令人不敢亵渎的神性。
童文远跪坐在地,心灰意冷地扇着蒲扇,他完蛋了!
他怎知那浮白眼力如此毒辣!影二的伪装堪称天衣无缝,竟被一眼识破,还一箭真的射中了太子殿下!
且那力道当真是十足十的狠厉,黑玄铁制的护心甲被洞穿,碎片深深嵌入卫舜君左胸,太医耗了许久,才将碎甲一片片取出。
景象惨不忍睹!
现在这局面虽勉强达到了预期,可外间流言纷飞,真是什么版本都有!
什么三皇子刺杀太子未遂,英勇侍卫舍身挡箭,更有太子失魂落魄抱着侍卫的桥段被演绎出无数戏码……
如今真太子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假太子只得硬着头皮顶上。
外头的尔虞我诈令影二心神俱疲,日日夜夜的在太子床边念叨,原本只道是暂代,怎料现在竟换不回来了。
约莫一个时辰前,影二哭丧着脸被影一提溜了出去,说是三皇子在燕郊设宴,欲向太子致歉。影二之前干的活,都是藏于身后的活计,哪怕一直作为太子替身被培养,但一直也没上场的时候,可如今工作量加剧,让他极度内敛的性格遭受到巨大的重创,要不是被影一提溜走,还不知要在太子跟前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