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朝暮(202)
有篝火的地方聚集着不少人,魏元瞻走马观花似的闲看,在河边一株榆树下,睃到了知柔的影子。
她和宋祈羽在一起。
魏元瞻止步,抱臂观望。
不多时,他看见知柔和宋祈羽辞别,离开的身形不如白天笔挺,像有东西压低了她的头颅,显得恹恹的。
魏元瞻心下疑惑,当即迈开步子走到宋祈羽跟前,拦了他:“你和她说什么了?”
河水的光斑返映在二人身上,潺潺深静,使人想到三年前的楚州。
他含怨怪的眸子扫在他面庞,宋祈羽也不在意,他和魏元瞻很熟,不需要遮掩:“她阿娘的事,她总会知道。”
魏元瞻不明白他所言为何,稍作思忖,猜到她母亲有恙,立马扔下他,跑去找知柔。
……
回程的路越走越快,上元节虽没赶上,到底在一月十九日抵达京师。
故乡的风比别处和煦,阳光承来面上是暖和的,蓄满春意。
魏元瞻此行奉军务在身,宋祈羽却无拘束,一入京,他勒马停于侧道,等知柔过来,翻身下马,与她一起往城内走。
公子和姑娘一并回来,在宋家是喜事。迎接的人马一早就在琉璃街候着,目下眺见来人,邹管家浓眉带喜,忙上去道:“公子。”
转头示意下人牵马,又回过脸,对宋祈羽身后的人影蔼然一笑,“四姑娘回来了。”
久不见京中故人,知柔有点情怯,嘴唇腼腆地弯了弯,像少时一样:“邹爷爷。”从宋祈羽背后踱出。
她一路南下,衣袍虽洁,靴上有磨损的痕迹,身条儿比三年前修长,若换身衣裙,该是亭亭玉立的官家小姐。
“公子和姑娘一路辛苦了,夫人在府中设了洗尘宴,就盼着您二位还家。”
宋祈羽点了点头:“府里可还好?”
“都好。只是三姑娘一直念着您,这不,今早还跟夫人提起,说要随我一道来接公子。夫人却道她禁足未解,哪里能随意出门,便将人拦了回去。”
闻及此,宋祈羽眉眼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投过牵马的小厮:“马上有我带给她的礼物,别碰坏了。”
“是。”邹管家代人应下,吩咐完,恭敬地比一比手,请他上车。
知柔和宋祈羽不乘一辆,在他之后抬脚,矮身钻进车厢。
才过了年节,府中仍有喜气未散,碰上公子回家团聚,索性那些红绸子和灯笼都不摘了。宋祈羽一踏上长廊,年味扑面而来,仿佛是刻意等他,到今日才算新正。
宋从昭未归,他径直去了澹玉苑,早有下人往屋里通报,宋含锦捉着裙摆在院首等。
叶罅下的光被风吹得晃动,慢慢地,宋祈羽在光影中出现了,金辉在他俊丽的面容上摇移,宋含锦抬靴:“哥哥!”
许是未出阁的缘故,她十九了,行动间还是少女的仪态,到宋祈羽身前,一双嫣然的眸子探究地凝他一会儿:“怎么黑了些?”
时人虽不崇尚男子白面,照宋含锦审视美的追求,总感觉白点儿好。
他无奈地勾唇:“妹妹好看就行了。”边说边朝院内举步,去拜见母亲。
宋含锦犹疑地往后面瞟视:“四妹妹呢?她没跟哥哥一块儿回来?”
宋祈羽道:“她去樨香园了。”
木樨未绽,院子里无旁的花草,人倒是多了些,好几个眼生的侍女伺候廊下。因刘嬷嬷交代过,她们见一稍显女相的少年行来,让开一步,低头:“四姑娘。”
声音传到屋室,林禾平淡的眼色紧绷了,蓦地站起身。
不到门前,门板已由外推开,踩进一双厚底皮靴,目光上循,只见一副瘦而挺拔的腰身,眼眸灼灼,碰上她的视线,撩袍跪下来,向她磕头问安。
林禾忙让知柔起身,待其坐下,仔细将她看了好几眼,呢喃着:“怎么像是清减了许多?”
听着熟悉的嗓音,知柔心中酸楚涌动,她咽了下喉咙,挤出一缕清浅的笑,道:“我一向是这样,是阿娘太久没见到我了。”
说话抹一抹面颊,仿佛嫌自己风尘仆仆,竭力想展现精神的一面。
林禾与她同坐椅子,她的身板已高出她两寸,不由轻说了句:“比三年前又高了,像你父亲……”
言至末尾,声音忽有些哽咽,忙提袖揩了一把眼角,勉力微笑地问:“去过澹玉苑了?”
“没有,大哥哥去了。邹管家说晚上还要在前头吃饭,我到时再去拜父亲母亲。”
“也好。饿不饿?叫庖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