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朝暮(44)
知柔听闻此事时,郑娘子已经被二太太送出宋府。因郑娘子曾在阿娘院中出现,她后来回想,宋含锦对自己的态度冷漠,并非事出无因。
她能理解宋含锦,也觉得她不会是一个无理的恶人——重视感情之人怎会恶呢?
眼下好好的游玩被宋培玉搅乱,知柔心情不佳,见宋含锦神情复杂地望过来,不由得问:“三姐姐,我们还会再出来玩吗?”
似乎没料到她所思所想竟是这个,宋含锦无言了一会儿,继而如释重负地吐口浊气,接声道:“自然会啊,还有春日宴呢。”
翌日,知柔照常去澹玉苑向父母问安,随后与宋含锦一道进的家塾。
宋祈羽来得比往常晚,晨间在二太太跟前也未曾露面。感觉到他的目光落过来,知柔抬眼,和他正正交汇。
他面色与寻常无差,眉宇间勾勒着一派幽冷气象,可他此值侧首,春阳恰好照住他半张容颜,透出一点朦胧的暖意。
片刻,一道衣影于她面前落座,阻断了她的视野:“以后我就坐这儿了!”
知柔看着宋祈章,面露惊讶:“宋培玉愿意换?”
“他?”宋祈章在这个刚得来的位子上懒散一靠,声线如过境春风,“他不会来了。”
话音甫落,知柔怔怔地将眸子投向前排。
一旁的魏元瞻听见他们对话,瞳色微转,也望向宋祈羽。
他的背影在和煦的春光映衬下,沉静而文雅,可在魏元瞻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
昨夜。
魏元瞻和盛星云没走多远,便折了身,与宋知柔他们一样去往瑞水台。不足一里的路程,偏在那夜显得格外长。
他兴致缺缺,见旁边有卖云片糕的,便停下买了一袋。
恰此时,前边猝然爆发一场骚动,妨碍了后面行进。
魏元瞻索性就着长凳坐下,没再往前。
等了一会儿,隐约瞧见宋府一行正往回走。
又过半晌,他看到了宋祈羽。
长夜璀璨,游人如织,周围的喧闹声在宋祈羽耳中恍若无物,他只静静地打量身前之人。
须臾,他冷漠道:“十公子,往后我们宋家家塾,你就不必来了。”
宋培玉听闻,眸色中闪过一丝错乱,旋即质问:“你要逐我走?凭什么?”
凭什么?真是可笑。若非宋知柔替妹妹挡了一下,以炎蛛毒性,妹妹恐有性命之忧。
宋祈羽如是想着,面容很快冷却,下睨着他:“凭我是宋家长孙;凭你,宋培玉,当街设计我的妹妹。”
“我对三姑娘并无恶意,方才之事,不过一场意外……”宋培玉着急辩驳,扯了一筐子话,见他神色不改,稍惊了一瞬。
“你、你说……宋知柔?”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宋祈羽。
宋祈羽没有回答,只是不耐烦地侧了侧脸:“长离,你来善后。”
月光撒在少年身上,清晰地照亮那张深刻的面庞,如一幅静谧画卷,又似寒刃,待时而发。
——那才是魏元瞻印象中的宋祈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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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饯星霜(十) 诧异,烦乱。……
“魏元瞻、魏元瞻!”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扭头去看,宋知柔半张身子俯在书案上,扬手一抛,旋即他掌心里落来一只布袋。
“上次忘了给你。”知柔记着昨夜他与三姐姐之间的疏离气场,稍掩嗓音,“这是黄土做的,不伤人。”
魏元瞻拿在掌中捏了一下,打开看,还真是一堆圆润的泥丸。他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弧度,不是说了么,他不玩这些。
到底没给她扔回去,反而在身上搜刮,把早晨魏鸣瑛塞给他的海棠果丢到宋知柔案头:“回礼。”
“什么呀?”知柔学他掂量,也是圆的,待拆开瞧,竟是几颗绯红的海棠果。
正要掏出一颗尝尝,宋祈章忽而转背,目光在她手上睃了睃,也抑着音量:“你上回托我买的弹弓不会是给魏表哥的吧?”
一边说一边划眸,眱了魏元瞻两眼,眉毛悄悄皱了起来。
这位世子表兄自从与大哥闹了别扭后,鲜少来宋府,之前说他要来家塾读书,他们都不信。如今魏表哥和四妹妹走得近,总觉得哪里不妥。
“是啊。”知柔说,“二哥哥吃吗?”把果子递了递。
宋祈章稍愣一下,继而含笑:“不用,你吃。”
此后数日,宋含锦对知柔的态度似乎有所好转,虽还是冷冷淡淡,但相互间会颔首招呼了,不似从前那般将她视作无物。
很快,举办春宴的日子定下来,在二月初四,知柔又有机会出府玩了。
“阿娘真不想出去走走?”她窝在林禾身边,轻声地抱怨,“你每日在房中看书,都不出这个院子,有什么意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