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衍(67)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在微风中摇曳的翠竹,缓缓道:“所以,我们现在的关键,依然是周汝成的口供,以及……找到能直接指向安郡王的证据。那些军械的来源,资金流向,与安郡王府的隐秘联系……这些,才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他的冷静与分析,像一阵清风吹散了谢衍心头的阴霾。谢衍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我明白。京中的压力我来应对,陛下那边,我会再上一道密奏,陈明利害。江南这边,证据的深挖,怕是要更倚重你和‘听风楼’了。”
“分内之事。”林昭侧头看他,阳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只是,我这般‘宜当静养’,怕是不能明目张胆地查访了。”
谢衍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模样,心中微软,又泛起细密的心疼。他知道,林昭的“病”有一半是伪装,但另一半也是真真切切的身体损耗。他承担着最重的智谋压力,却因一道圣旨,不得不更隐于幕后。
“无妨。”谢衍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你在幕后运筹,一样能决胜千里。外面的事,有我。”
这句话,他已说过多次,但每一次,都带着同样的坚定与承诺。
林昭心中一暖,点了点头。沉默片刻,他忽然轻声问道:“谢衍,若……若最后证据确凿,但陛下仍因权衡而……你会如何?”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问出这个关乎立场与抉择的问题。扳倒一位郡王,牵扯甚广,即便证据在手,皇帝也未必会下死手。届时,他们这些“办事”的人,又将处于何种境地?
谢衍转过身,正对着他,目光如磐石般沉稳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我行事,只问对错,不问利害。既已查到此地步,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顿了顿,目光深深望入林昭眼底,“若真有那一天,无论如何,我必护你周全。”
这不是情话,却比任何情话都更撼动人心。这是一个男人在最严峻的局势下,给出的最郑重的承诺。
林昭看着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有力的跳动。他忽然觉得,穿越以来所有的漂泊与谨慎,似乎都是为了在此刻,与这个人相遇、相知、并肩而立。
他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清浅却真实无比的笑容,如冰雪初融:“好。”
一个字,承载了全部的信任与托付。
窗外,云层再次汇聚,似乎预示着又一场风雨。但书房内,两人之间流淌的无声默契与温暖,却足以抵御外间的一切寒流。他们知道,前路或许更加艰难,但只要彼此携手,便无惧任何挑战。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进入最核心的阶段。
第50章 困兽犹斗,惊澜再起
圣旨带来的微妙压力,如同阴云般笼罩在行辕上空,却并未让谢衍和林昭的行动停滞。审讯周汝成、深挖证据的工作在更为隐秘的方式下加速进行。
谢衍亲自提审了周汝成几次。这位曾经的江南财神、一方大员,在最初的灰败与认命之后,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他对自己利用漕运私运官盐、牟取暴利,以及此次夹带部分违禁铁器(他刻意模糊了军械的概念)的罪行供认不讳,态度配合得令人意外。然而,一旦话题触及更深层的指使者、资金最终流向以及与安郡王府的任何关联,他便缄口不言,或是以“此事皆由下官一人贪念所致,与他人无干”来搪塞。
他像一尊密不透风的石像,死死守住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道防线。
“他在保安郡王。”谢衍从临时设立的审讯室回来,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耐的戾气,“或者说,他在保他自己的家族。他认下所有能认的罪,只求不牵连背后之人,或许还能为家人换得一线生机。”
林昭对此并不意外。周汝成是安郡王在江南的钱袋子,也是最重要的白手套,两者捆绑太深。周汝成深知,若他敢攀咬安郡王,不仅他自己必死无疑,其家族也必将遭到毁灭性打击。反之,若他一人扛下所有,安郡王或许会看在他“忠心”的份上,暗中保全他的部分家眷。
“他在赌,赌安郡王会履行这种黑暗中的承诺。”林昭轻声道,指尖划过“听风楼”送来的关于周汝成家眷已被妥善“照顾”起来的密报,“看来,安郡王已经给了他某种暗示。”
这是一场心理博弈。周汝成的沉默,让案件在取得重大突破后,似乎陷入了僵局。
然而,安郡王的反击并不仅限于朝堂造势和稳住周汝成。
就在圣旨抵达的第三日深夜,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关押在扬州府大牢核心区域的周汝成,于子时前后,趁守夜狱卒交接班的短暂间隙,用撕碎的衣物搓成的绳索,自缢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