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97)

“我身子还好,劳烦姐姐挂念。”

“正好过两天要接汐儿过来,你也来凑凑热闹?他想你想得紧,见天儿地叨念你!”

“哦,也是,汐儿如今长高不少吧?”知秋说着,面不改色地柔声道:“不过汐儿那脾气,知秋要想和姐姐安静的叙叙旧,看来也是难了。”

逢春便明白这其中的意思,笑着说,“你训训他,那孩子只有你才说得听。”

知秋见逢春渐渐走远了,无奈地对身后的于海说:“你还打算跟我装糊涂呐?”

于海连忙跪下来,“三公子,奴才也难做,这是。”

“你起来吧!”知秋叹气道,“我又没说你,跪个什么劲儿啊?”

这深墙里,重重叠叠的关坎儿,纵横捭阖的关系,自身难保的人,还哪里管得上别人如何对待自己?横竖都是一个死,迟早而已。想到这儿,知秋难免一阵心灰,脚下软绵绵地无力,身子晃了晃,竟是要站不住似的,幸亏唐顺儿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一路背着回到他的院子。

洪煜下午在书房就听说知秋身子又不舒坦,本要赶过来,又觉得上午刚刚见过,如今这么奔过去,被人知道也不好。知秋本就被一帮大臣看在眼里,怀恨在心。如今上折子劝他切勿对知秋宠溺过分,以免知秋恃宠生骄的人,也是络绎不绝的,似乎连叶文治对知秋都颇多鄙视,竟是话也不说了。

于是,压抑着心里的挂念,批了一下午的折子,见外头天黑下来,却再也坐不住,匆匆朝知秋这里赶来,一进门就看见唐顺儿哭丧着脸。

“你家公子呢?”

“公子下午吃了药,这会儿正睡着呢!”

这时间还睡,晚上可要如何安寝?洪煜抬脚进了屋,屋里暖烘烘的,床上委顿的人果然还闭着眼。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坐在床边,安静地端详着,本想叫醒他,如今却又不舍得了。

知秋眼皮动着,终是忍不住,笑着睁开眼:“您一进院儿,我就知道了。”

洪煜见他假寐,将自己冰凉的手送过去,围住他的脸:“哟,朕不知道,三公子你还长了顺风耳呢!”

知秋给他冰得受不住,朝床里缩进去,拍了拍身边儿:“您坐归坐,别祸害我。冷着呢!”

洪煜凑上前,掀被子躺进去,搂住他的身体:“你怎的又闹得不舒坦?朕前些日子给你的补药可有按时吃呢?”

“吃着呢,吃得我都快吐了。”

“吐了也要吃,你呀……”洪煜语重心长,又暗怀不舍地说,“朕都问过唐顺儿了,朕大病期间,你重病在床,却不肯医,你怎的那么不爱惜自己呢?”

知秋佯做不知,低头无话。

洪煜继续说:“你对朕的心思,朕都明白,从今以后,朕会好好待你。可是,你知道吗?”洪煜勾起知秋的下巴,仔细地端详着那深如沧海的双眸,“知秋,朕觉得你变了。”

知秋露出苦笑:“变在哪里?”

“以前,朕若碰你,做些亲密举动,你吓得远远的,如今倒是不躲着朕了。朕心里虽高兴,可又觉得你不是那么喜悦……朕看不透你了,知秋。”

洪煜隐隐听见知秋似乎叹了气,怀里的身体有了点诱人的温度。外头掌了灯,院子里光亮一片,洪煜凑近知秋,在他颈间温柔地吐气:“别藏着掖着,你和朕说说心里话。”

这不是洪煜第一次如此要求,他总是希望知秋能和他掏心掏肺的,尽管他自己也明白这样做很多难处。而如今这局面,更是不可能,知秋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陷入进退两难,怎么走怎么错的地步。突地一股冲动,象急流涌出山涧,他说:“什么都不去想,只盼望,全心全意,好好喜欢一场。”

洪煜却给这突如起来的坦白震得目瞪口呆。半晌,他伸手揽住知秋,扣进怀里,用那恨不得揉碎的力道抱着他,心里想,“知秋啊,你若不姓叶该多好啊!”如此寻思,顿觉两眼发酸,一行泪,笔直地垂下来,落在知秋柔软的黑发之中。

知秋去探望逢春那一天,赶巧是十五。如今她贵为后宫之主,排场比先前更有过之。想这上午,后宫嫔妃总要来给她请安,才等到午后过去,结果还是有三两过来献媚的女人,围着她唧唧喳喳地阿谀逢迎。

见知秋到了,逢春打发了那些人,笑迎过去说:“你来得正好,我让人煲了你爱喝的汤水,呆会儿就好了,你先陪我下盘棋。”

两人对弈,旁人不敢打扰,退下去,诺大的宫房显得冷清而寂寞,如同奢侈的牢笼。知秋全神贯注,心无旁骛,这专注的姿态多少出乎逢春的意料,她以为既然知秋来了,有话与她说,必是要心有惴惴,不想他如此沉得住气。无奈,她只好先问:“大哥最近可有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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