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原江天漠漠(247)

谢朗抬起头,颤声道:“王爷,不能再退了,我们绝不能失去小徐。”

平王缓缓点头,“是,不能再退了。”

再退,士气难振;再退,渔州难保;再退,大局将乱!

平王没有料到,只因为郎峥没有及时赶到栾家沟,战事就会如此逆转直下。他的心中,涌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三年前的赤水原,弘王的人暗中操控军粮,令殷军在赤水原饿了七天。那时,平王愤慨不已、挥鞭痛骂。而这一刻,他却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这一夜,平王如岩石般坐在黑暗之中,坐了整整一夜。

黎明时分,雷声訇訇,不久,大雨砸落下来。

平王慢慢地站起,走到屋外,让冰冷的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冲洗掉一夜的积愤与伤痛。

逆风暴雨之中,前方忽传来许多人的惊呼之声,还夹杂着着谢朗一声怆然入骨的悲号。平王凛然清醒,在亲兵的簇拥下,急步往狮子庙外临时挖出的壕沟走去。

此时风雨如晦,晨光也被风雨遮没。平王仅能模模糊糊地看见,谢朗正牵着一匹马,踏着污泥雨水,向自己一步一步地走来。

马鞍上,伏着一个人,双腿和双臂都垂在马侧,随着蹄声僵硬地一起一落。

一零四、世上已无陆元贞

平王呆站在大雨之中,看着谢朗牵着马越走越近,看着马鞍上那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心一分一分地沉入万丈深渊。

有士兵痛哭出声,慢慢地,嚎哭声在风雨中响成一片。

谢朗一步一步地走到平王面前,他满是雨水和泪水的脸,已因悲痛而扭曲得变了形。平王木然地看了他一眼,又木然提步,走到马前,慢慢地将马鞍上的陆元贞抱了下来。

这一刻,平王忽然忆起,十岁的时候,他最喜欢和谢朗、陆元贞等人角力。他和谢朗各有胜负,对阵陆元贞却从来没有败过。每当他抱着陆元贞的腰,将他摔倒在地,再压在他的身上,就会哈哈大笑。

十岁的文静少年被他压在身下,因为落败,脸涨得通红。

这一刻,他在他的怀中,身躯冰冷,面色却沉静得宛如熟睡一般。

火堆边,平王和谢朗默默地替陆元贞擦着身子,又默默地替他换上干净衣裳。

屋外,将士们的哭泣声依稀传来,裴无忌在风雨中嘶声吼道:“不要哭!是个男子汉就不要哭!”

过得片刻,他冲进屋内,抱头坐在了地上。

平王并不抬头,凝望着陆元贞的面容,轻声道:“裴将军,丹军时刻有可能追上来,劳您去布防,再将护送小陆回来的将士叫进来。”

裴无忌低沉地应了声,再看了一眼陆元贞,痛苦地扭头而去。

十余名满身血迹的将士进来,跪在平王身后。

平王缓缓道:“从你们出发后说起,每一个细节不要漏下!”

“是。”一名校尉低泣着禀道:“陆长史带着我们离了姚家寨,想先联系上我方在丹军中的‘间士’,打探公主关在何处,由何人负责押解。但形势混乱,我们跟着丹军走了两天,还是没有与‘间士’联系上。

“后来,陆长史发现丹军在行进途中,不停派出大批人马,在沿途和周边搜寻什么人,似是很紧张的样子。陆长史觉得公主和薛阁主有可能已经逃脱,但又不能确定,于是决定冒险潜入丹军营中,一探究竟。

“陆长史选出十余名武功高强的弟兄,潜入丹营,本想捉一名丹军将领逼问口供,谁知那名将领身手也不弱,大声呼救,我们只得放了几把火,退了回来。

“我们又跟到漫津关,这时陆长史发现丹军有支千人分队押着两驾严严实实的马车。他觉得里面可能是公主和薛阁主,但又怕中计,犹豫不决之时,那马车里面隐隐传出女子痛苦的呻吟声,又掉出一双绣花鞋,正是公主惯常所穿的。

“陆长史便着了急,决定趁着当时丹军正在攻打漫津关,带着我们去救公主。我们跟着那千人分队,待他们歇整时,出其不意地冲了上去。陆长史本调派好了,何人诱敌、何人救人、何人断后,大家按调派行事。谁知……谁知……”那校尉喉头呜咽,已说不下去。

平王双眸通红,问道:“怎——样?”

校尉目中泪花滚动,“马车中的确有一名女子,但不是公主,而是云海十二鹰中的那个羽翠!”

“云——海——十——二——鹰!羽——翠!”这七个字,平王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

校尉低泣片刻,继续禀道:“羽翠伤了长史的一条腿。陆长史知道中计,急忙命令我们后撤。我们一路后退,正逢丹军攻破了漫津关,到处都是丹兵,我们要隐匿行踪,便退得极慢。等到了栾家沟前,长史一看与丹军交战的竟不是陇右军,便知大事不妙,正想着如何赶回王爷身边,栾家沟已被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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