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鸦杀(62)

覃川骑着小毛驴迎上去,笑问:“桃子哥哥要去哪里?”

为首的桃妖一见她便眼泪汪汪,恨不得扑上来熊抱:“小川!还是你好!这些日子咱们委屈呀,大家伙见到咱们都只会吓得尖叫,好像要吃他们似的。冤枉呀!天底下谁都知道咱们桃子最好了,从来不吃人!”

桃妖别的都好,就是说话啰嗦,一件事翻来覆去能说半天,覃川听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才把事qíng理顺。原来西方这个小国的皇帝没什么骨气,天原国大军未到,自己就先投降了。而天原国在扫平大燕之后,左相居功甚伟,原本要叫他留在大燕,做个大官儿,但大燕的百姓恨透了这位叛国丞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自己请命来这里做个逍遥闲官,把那套以妖为尊的手段搞得淋漓尽致。

前几天一张帖子送到桃妖们的dòng府前,邀他们参加什么“百人宴”,用桃妖的话说,就是请他们去吃人,彰显妖怪与凡人qiáng弱不同。听说附近稍微有点名声的妖怪们都收到了帖子,统统吓一跳,谁也不愿淌这个浑水,故而索xing放弃住了多年的dòng府,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送走了哭哭啼啼的桃子哥哥们,覃川忍不住再回头看看那些躲在暗处的村民,有人不舍,有人难过,有人恐惧,有人愤恨。天原国这下搞大了,是要一统天下,塑造个以妖为尊的中原大地?

她骑着小毛驴,换了个方向慢悠悠前进。

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左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用她多làng费脚程。

她记得小时候与左相倒是很熟稔的,他大儿子是皇子伴读,二哥时常带着她偷偷溜去左相家找他那几个儿子玩,有一次被左相撞见了,把他俩担心得不成,若是被父皇知道,他俩都会被禁足。想不到左相笑眯眯地替他俩保密了,在覃川最初的印象里,左相是个慈祥又风趣的大叔。

后来渐渐大了些,看他的感觉又不同了,隐约感到他极有城府,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见到他会感到害怕,此后去他家的次数便渐渐少了。

最后,就是知道他叛国通敌。她曾有无数话想质问左紫辰父子,字字血泪。可是过了那么多年,要问的话也早没了,问不问大燕都已经消失,何必让别人看见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先生宠她,跟着学习的时候还特地写了左相的名字贴在墙上,让她每日用小刀扎着泄愤。她一下也没扎过,因为只有软弱的愤怒才会用这种方式来宣泄。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帝姬也已经成了覃川,她一边随着毛驴的步子晃晃悠悠,一边想,杀完左相就赶紧吃饭,她饿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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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风和日丽,莺声呖呖,左相难得有了诗qíng,邀上几个文人骚客,出门踏青游玩,顺便做点诗词自娱。覃川躲在符纸造的结界里仔细打量他,因见他也显露出老态来,鬓边白发催生,便忍不住想到宝安帝。

天原国举兵入侵大燕的那段时间,宝安帝几乎是眼看着就老了下去,几个月不到便白发苍苍,病死的时候更是像个佝偻的老头儿。他做皇帝那么多年,太过信任左相,把他当做左右臂膀,谁想自己的膀子却往自己心口戳了一刀。他们父女俩,在这方面都挺天真的。

大约是近来过得悠闲自在,左相胖了几分,行动间颇为神采飞扬,左右前后都有妖力充沛的妖怪手下护着。猛虎素来以妖为食,乍见这么多口粮在眼前晃来晃去,兴奋得一直低吼。

覃川在它脑袋上拍拍,从乾坤袋里取出了铁弓。

八十斤铁弓,她拉了快两年才能拉开,其间多少艰辛也不用多说,能拉开的时候,连先生都不敢相信,叫她搭箭矢去she天上的飞鸟,她she了一只鹰,一箭对穿,脸不红气不喘,先生佩服得差点晕过去。

搭铁箭,开铁弓。覃川的手稳若磐石,瞄准了左相的心口处,将铁弓拉得犹如满月。

“铮”一声,铁箭如流星般划破长空,深深扎进左相的心口,他甚至被那股劲道冲得倒退好几步,跌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没入胸口的铁箭。因为扎得太深,连血都是一滴一滴慢慢涌出来,把胸前染红了一小块。

猛虎迫不及待地冲上去,将那四只还未反应过来的妖怪一口一个生吞下肚,满足地打个嗝,在地上快活地滚了好几圈才肯回来。

覃川撒一把白纸出去,瞬间变作无数只奇形怪状的妖怪,作势追赶那些吓软了的文人骚客,一时间有的逃远了,有的吓晕了,她这才大大方方地亮相,走到左相身边。他还没有死透,张大了嘴,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咯咯声,惊恐地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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