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鸦杀(63)

覃川蹲下去,静静看着他,低声道:“你还认得我么?”

他没有回答,可能是吃惊太甚,眼里神色变幻,像是不敢相信,像是无比的恐惧,像是无穷无尽的绝望。

“我本来想,杀了你是为父皇母后还有我的兄长们报仇。不过现在还要再加一条。”她握住铁箭,一把拔了出来,鲜血“卒”一声喷了老高,左相微微一抖,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帝……帝姬……你没死……你们明明……都被烧死……”

她点点头:“我没死,我活着为大燕的子民来找你讨个债,血债血偿。”

他脸色一变,张口yù咬断舌根,省得慢慢等待身体里血流gān的痛苦。

覃川淡道:“不要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世上没有那么简单的事。天道仁慈,有轮回转世,我可没那么仁慈。”

她突然取出一张符纸按在他头顶,低声道:“你就是第一只人魂jīng魄了。”

尚未离体的魂魄被符纸引了出来,魂灯沾染左相的血,顶上的盖子兴奋得“啪”一声自己开了,吸了魂魄的灯芯微微一亮,现出一层极淡的蓝色火焰来。魂灯不灭,点灯的魂魄便要受尽生生世世的苦楚,叛国老贼,这个下场很适合他。

覃川捧着那一簇脆弱得仿佛一chuī就会熄灭的烛火,低声道:“……你欠了大燕子民的,你就要还。”她将盖子合上,转身便走,猛虎对点燃的魂灯十分忌讳,再也不敢靠近三尺以内,远远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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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左相被诛杀的事qíng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惊动了天原国的皇族,他的尸体被秘密运往天原京城皋都。国师只看了一眼,便说:“魂魄被取走了,动手的人必通仙术。”

皋都自此在八处城门前设了关卡,禁止一切修仙者出入,惹得周边一些修仙弟子敢怒不敢言。

覃川那段时间却一直窝在大燕一个小镇的客栈里,每顿吃三碗大ròu面,害得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老板娘每次给她送面都忍不住要往她平平的肚皮那里看好几眼。三个月过去,她胖了一圈,诚然腰肢还是婀娜的,姿态还是美妙的,但那袅娜纤纤,可以随风而去的轻盈是一去不复返了。

用白纸贴着变出个人脸来,覃川对着镜子左右照照,对自己的新形象很满意。不丑,也不美,圆圆脸圆圆眼睛,一股娇憨天真的味道。就算傅九云左紫辰玄珠他们,这会儿贴着她的脸,对着眼睛使劲看,估计也认不出这濒临丰满的姑娘就是覃川。

再过一个月,皋都的关卡迫于修仙者的压力,一一撤掉。某月某日,一个憨头憨脑的姑娘坐船来到了皋都,光天化日之下,正大光明地从城门处进去了,谁也没多看一眼。

爱恨(一)

皋都是天原国的京城,奇怪的是,天原国大肆讨伐他国用的都是以妖为尊的旗号,本国的京城却半只妖怪也见不到。覃川还小的时候,对天原国的了解仅限于书本,这是西北一个qiáng大的国家,传说皇族具有妖魔的血统,个个骁勇善战,嗜血狂bào。

二十五年前,天原皇后诞下第一位皇子,其时天现异象,皇城皋都外下了十寸黑雨,人人自危。皇帝以为是凶兆,便请国师开坛dòng察天机,谁知结果出人意料。国师禀明:此子生就鬼神避让的无双命格,妖血浓厚,将来血战天下,一统中原,乃是大大的吉兆。

皇帝自然半信半疑,此后一连十天,天天异象,每日正午与午夜,都有大批闻所未闻的妖魔降下,匍匐在皇子寝宫外,不伤人,不叫嚷,实为百年难遇的奇观。皇帝顺应百官请求,于满月册封其为太子,大赦天下。

当年大燕皇城被破,便是这位太子爷领兵的,那食人妖魔肆nüè狂bào,唯独在他手下温顺得如同绵羊。二哥在皇城留守到最后,为了护住城门,与他斗了半日,最终气力不继,死在他的长刀之下。

太子杀人如麻,无论老幼,声称只两种人不杀,一是年轻美貌的女子,一是不男不女的太监。前者不忍杀,后者不屑杀,故而放火烧了大燕皇宫,把个想拿大燕皇族的脑袋去邀功的左相气半死。

近几年天原国四处讨伐,国库难免空虚,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太子常年征战,对京城里平淡无聊的日子甚不耐烦,太子府里众多娇妻美妾又成日忙着争风吃醋,闹得他好不郁闷,索xing在郊外建个秘密别院,整日流连酒坊青楼,困倦了便回别院休憩。

他不知立了多少奇功,身后又有国师全心全意帮他说话,连皇帝也只有睁一眼闭一眼,虽然忌惮,却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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