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药(4)

“后来的故事为很多人所熟悉。师兄一人一剑,拜访五大名山,十八门派,向各路高手挑战,闯下了不败剑神的名头。江湖上人人刮目相看。他与庐山的卢淡心真人约战之时,呵呵,小缘,你不能想象那是怎样的盛况空前。一个是锋芒毕露的后起之秀,一个是道行深久的泰山北斗,几乎中原武林的精英都赶来,不肯错过这场好戏。一个鄱阳湖,都被船只占满了。可是后来,卢真人却没有露面。”

“是卢真人怕了?”陈缘问。

欧阳觅剑摇摇头:“不知道。庐山既不应战,我师兄就自然而然胜了。当时有很多人追随在他身边。师兄一高兴,索性成立了一个‘白龙帮’,自己做帮主。”

陈缘心里抖了一抖。说起“白龙帮”,她是知道的。沅江边上开酒店的刘洋,不就是被“白龙帮”的人砍了左腿,至今还拄着沈瑄给装的义肢。还有——说起来都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湖湘一带百姓至今说起那群江湖恶少,还觉得是一场噩梦。

欧阳觅剑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遂道:“师兄那时年轻气盛,不知道约束手下弟兄。他以为只要武功好就可以了。其实这哪是长远之计。”

陈缘勉强笑了笑。一样少年英雄,欧阳觅剑和葛倾还是不同。欧阳出生名门,家底雄厚,本人又是个老练有城府的。葛倾呢,葛倾是正月里的爆竹,一时间轰轰烈烈,振聋发聩,惊得你不敢正视。可是再睁眼一看,烟硝火散,却是什么都没了。

结果后来人们说起少年英雄葛倾,反倒不屑一顾,以为是昙花一现的人物。

“我的舅舅,”陈缘忽然问道,“和葛倾比过武么?他们俩——谁胜过谁?”

欧阳觅剑笑了笑:“你舅舅可是深藏不露的人,怎会轻易和人过招。”

陈缘觉得欧阳觅剑的笑容像是暗示什么,却又不敢问。

舅舅还没回来,打发走几个病人,陈缘又开始碾着洁白的芙蓉花蕊。眼见快晌午了。

葛倾住在湖上的那些日子,表现的很平静。每天吹吹笛子,看看书。陈缘那时哪里想到他先前是这样一个厉害角色。遵着舅舅的规矩,早上晚上,各去瞧他一次,问问觉睡得好不好,饭吃的好不好,最近又有什么不舒服的没有。陈缘好歹是深闺里长大的女孩子,这样抛头露面的,怎么也不太习惯。有时就那么讪讪的,没话找话,十分不好意思。葛倾又不像后来的欧阳觅剑那样能说会道,有时说着说着没话了,就这么沉默尴尬着。于是又吹笛子。陈缘如释重负的告退。

忽然笛子声在背后停了。不免又吓了陈缘一跳。

“陈姑娘,”葛倾悠然问道,“我的病是真的无救了罢。”

“哪里,当然治得好的,你放心。”陈缘只敢含糊些话语。

不要以为她不尽心尽力。这些日子来,陈缘几乎把自己学过的东西又统统重温了一边。有些问题搞不懂,又不敢直接问舅舅,只好拐弯抹角的“提起”。沈瑄心里明白,也不说,就顺着她的意思告诉她。

给葛倾试着换了好几种药了,终是不见起色。陈缘也急。是别的病人,譬如岳阳熊家,早就要跟她生气了,一个刚出师的小大夫,原来就是不行的,竟敢拿病人来试药。偏偏葛倾,总是微笑着,像很理解她一样,任她把方子改来改去。这叫她如何是好?

一个多月过去,陈缘和葛倾,总算是渐渐熟识了起来。

欧阳觅剑再来,陈缘忍不住,又问到了葛倾,究竟为什么会失败。

欧阳公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小姑娘。陈缘脸红了,道:“你知道,他人是走了,可事儿还没完呢。”言下之意,所以她只好老惦记着。

“他是败给了雪衣云裳的巫山神女。”

雪衣云裳?那是江湖上流传了很多年的传奇。陈缘都觉得奇怪。任风潮的关门弟子,那个终年隐居巫山的神秘女子,在岭南沉香苑的佚事里出现过,在舅舅沈瑄的少年经历里出现过,在“无名箫”的身世里也出现过。江湖上好像没有人战胜过她。她——不会老么?

“其实败给了雪衣云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巫山女从不涉足江湖,武功近于幻术,无人可敌。——所以早被看作神一样的人物,不与武林中人并称。葛倾大可以把这一次失败从自己的记录中抹去。但是他太过心高气傲。

“那一战是在株洲炎帝陵,你舅舅也在场,当时情形俱是由他口中说出。巫山女有一门功夫叫做‘行云’,功起之时,云遮雾绕,外人看来只如鬼哭神泣一般。那葛倾却是只凭一柄青锋,劈开重重迷雾,后来葛倾就呵斥雪衣云裳,说她幽闭荒山,修炼这种妖术,根本是鬼不是人。这样的武功即使征服了天下,也不能令人折服。雪衣云裳听见这话,居然也就收起了她的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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