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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药(5)

陈缘不解道:“那就应该是葛倾胜了啊。”

欧阳觅剑摇头道:“你舅舅的话,就说到这里为止。可是,最后葛倾却说是他输了。”

陈缘一脸茫然。

“你要想听更详细的,就去问你自家舅舅吧。”欧阳觅剑眯着眼睛笑道。

陈缘当然不敢去问。

葛倾,不可理喻的江湖人啊。

陈缘有没有怨过舅舅呢,她不敢问自己。沈瑄说了不管葛倾,那就是真的不管,仍是每天驾着小船来来往往,只当湖上那只船不存在。怎么可以这样呢,身为名医竟然见死不救,未免太忍。

或者舅舅自有他的理由。陈缘一度劝着自己。舅舅是个不容易看懂的人。陈缘小时候,隐隐听家里人说过舅舅年轻时闯荡江湖时的一些事情,仿佛也是受过大风大浪,到头来万事都看得空了。他时时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出神。这样,陈缘在一旁读着书,反倒坐立不安。

那时真是太小。若是再过得几年,陈缘不会为舅舅的冷漠而大惊小怪。天底下有着很多很多的病,其间只有少数几种,是医生有办法治的,还有很多,就只能听天由命。什么是神医呢!

沈瑄不可谓不渊博聪明,能诊得出很多疑难杂症。但对于已经很重的病人,往往也仅此而已,病都入了膏肓,还能怎么治?譬如打鱼的老吴,辛苦半辈子,落下这么个吐血的症候。治是治不了,只能左右权衡着,让他多活几天,少受点罪。有的时候,连做到这一点都很是不易。这一些,并不是那些病人想得到的。他们只知道来找神医,要神医救他们性命。

“我治得了你的病,却未必能治你的命。”沈瑄老是对病人这样讲。

想尽了法子,依然猜不透老天是怎么安排。其实做医生的早就看透了看烦了。尽那一份人事,倒不为病人,常常只是为了那些至亲骨肉们,满足他们的一点希望而已。

换了现在的陈缘,甚至也要这样想。葛倾这样无牵无挂的,还有什么理由再治?折腾医生也折腾他自己。

中午的时候,展三爷撑着船过来了,捎来一封信,给沈瑄的。陈缘扫了一眼信角,看见了欧阳家的印记。

陈缘不觉得饿,也就没有做饭,只是瞧着那封信出神。欧阳公子倒有些日子没来了。信里说的什么,只好等舅舅回来拆看。

芙蓉花蕊终于在水中化解开来。等了三年,终是成了。陈缘望着那一瓯琼浆也似的药水,竟不觉得有多么欢喜。太慢长了啊,心都有点麻木了。

何况三年,谁没有变呢。

《梅花三弄》的调子隐隐还在脑海里,只是飘来飘去,捕捉不到。她有些懊恼,连这个都会忘。无聊的拧拧琴柱,心想要不要问舅舅,还是……

三年了,一想到舅舅和葛倾两个的牵牵扯扯,陈缘还是不免心里打鼓。

那一天是怎么搞的。陈缘早上起来梳洗整齐,抱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瑶琴,在湖风里晃悠了半个时辰,终于低低的唤起:“葛公子——”

她原是想,若葛倾听不见也就罢了。

但是葛倾偏偏听见了,帘子挑开,露出一张灰色的脸,只有两只眼睛还清清亮亮的,瞧着小姑娘。

“你能不能——”陈缘有些语塞,“我听见你吹那一曲《梅花三弄》,真好听。你能不能教给我?”

葛倾笑笑,柔声道:“不能。”

陈缘有些讶异,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脸白了白,重复了一遍:“陈姑娘,我很抱歉。但确实不可以的。”说完放下了帘子。

陈缘就这么呆呆的立着,不知所措。

忽然,远远来一阵悠长的洞箫声,清绝如同天际的一抹水浪,又如冰山上的泠泠月光。

陈缘心里一凛,这是舅舅。

“呼啦”一声,灰色的身影从船中跃出,定定的立住。

陈缘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三醉宫主人已飘然而至:“小缘,你站得远一点。”

她慌不迭的倒退几步,眼睛却死死的瞪着葛倾。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挺拔的葛倾,湖风吹起他的衣袖,露出青色的按着宝剑的手指,一根根如竹节般嶙峋。

“神女不知道。”沈瑄道。

剑眉一挑,葛倾道:“不知道什么?”

“她不知道你会去找,什么七年之约,那都是假的。”

葛倾面露疑惑,缓缓的逼近沈瑄:“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沈瑄苦笑,转言道:“当初你一席话,使得雪衣云裳收起了她的‘行云术’,不战而退。后来你就一行跟着她到了巫山。只是雪衣云裳行踪不定,你无法再约她出来,只能一日一日的吹那一曲《梅花三弄》。——我却不知,这曲子你是跟谁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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