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辟天(47)

他看了一眼明茉,还是觉定说实话:“是巫即家的二小姐。”

然而云焰却依旧只是怔怔的听着,脸上并无半丝表情。飞廉霍然明白过来,自从被智者逐下了白塔之后,这个圣女就被灌下了药物,洗去了侍奉智者时候的一切回忆——

自然,也包括了那段时间发生的任何事情,比如自己哥哥的婚约。

“巫真大人呢?”飞廉叹了口气,问,急切地看向房内,“你哥哥呢?”

一提到云焕,云焰全身就触电般颤了一下,脸上露出极恐惧的表情,瞟了一眼侧厢,喃喃:“在里面。姐姐……姐姐今天一早把哥哥带回来了……他……他……”

她忽然间哭出声来,捂住了嘴全身发抖。

“他怎么了?”飞廉心里一冷,再也忍不住地转过身,便向着侧厢疾步走去,声音亦已经发颤,“他怎么了!”

碧和明茉紧随着他。然而,在他们刚踏上廊下台阶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披着白色圣衣的女子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廊下,张开双手拦住了闯入者。巫真云烛——这个近日来帝都上下传言已被赐死的女子,此刻却活生生地站在了他们面前,脸色苍白而又疲倦,伸出的双手上隐隐残留着血迹。

明茉眼里骤然一亮——那样清冷秀丽的容色,那样高贵疏离的气质,那样雪似洁白的衣衫,晃若不似这个世间所有,仿佛绝顶上的残雪,洁净而沉默,与世隔绝。

她心里只觉一阵绞痛:她无法想象这样的女子,也曾经被推倒在那个污浊血腥的地板上,被那个猪狗一样的侏儒践踏。

“请留步。”巫真开口了,将三人拦回,“他刚刚睡去。”

她一一看过了三个人,看见明茉的时候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然而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他们拦住:“我弟弟刚睡去,请勿喧哗。”

“……”飞廉生生顿住了到嘴边的问话,松了口气,将脚从廊上移了下来,重新退入了花园,回头接过碧手里的药囊递上:“巫真大人,今天一早接到传讯,我就带了一些家里密制的药过来——都是外面买不到的,希望能有所帮助。”

巫真没有去接,凝视着这个军团里和云焕并称双璧的青年,眼里忽然流露出悲哀的光。

“谢谢。”她开口了,极轻极冷,近乎梦呓,“不过……只怕用不着了。”

她喃喃:“再也用不着了……”

什么?仿佛一支利箭呼啸着洞穿心脏,药囊从他手里沉沉落地,发出瓷器碎裂的闷响。飞廉不可思议地望着云烛,仿佛一时间还没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云焰在一旁再度失声哭出来,捂着嘴远远跑开。

“不可能再有药能治得好他。”巫真轻轻说着,神色似已麻木,“飞廉少将,我请你来也不是为了这个,只是……”

“他怎么?他怎么了?”然而她的话被一阵尖叫打断,明茉再也忍受不了,一把推开了挡在前面的飞廉冲了过去,“让我看看他!”

飞廉猛然拉住她,明茉踉跄着后退了三四步,几乎从廊上跌落下来。

“请你不要再吵到我弟弟了——明茉小姐。”巫真眼睛定定落在了她身上,带着几乎是无法压抑的悲哀看着她,一字一句叫出了她的名字。明茉惊住——原来,虽然只在巫彭元帅主持的定婚典礼上见过一面,她却早已认出了自己。

——那个曾经和弟弟定下过婚约、却又在云焕入狱后悔婚的女子。

她是这么看自己的吧?明茉下意识地掩住了脸,微微颤抖。

“他并不想见任何人。”巫真静静道,转头看着天空,仿佛控制着心里某种情绪,“尤其是、你们这些昔日认识他的人。”

“那,为什么又传讯给我……”飞廉喃喃,心里已然猛地往下一沉。

——他不想见任何人……能让破军如此的,又会是怎样的打击?

“那是我自己的意思,”巫真一直抬头看着天,声音平静,下颔却在微微颤抖,“我……心很乱,想找个人商量一下。我们云家,可能到了生死的关头——但除了阁下,我实在找不到一个肯在此刻来含光殿的人。”

飞廉沉默下来,发觉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云焕是我朋友。”他咬着牙,“无论他在哪里,我都会去看他。”

巫真终于低下了头,看着廊下的青年军官,微微一笑:“我知道。”她轻轻道:“我知道你在他入狱的时候,就曾经想方设法地去探监。”

她怎么会知道?飞廉有些诧异,叹息:“可惜最终还是没办法进去。”

“是,他们怎么会让你进去呢……”巫真淡淡的笑,不知是什么表情,“可是,你却是唯一在那段日子里还关心着我弟弟的人——所以今日我将他从牢狱中带出后,第一想到要告诉的人……就是阁下。”

沧月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