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师(619)

所以但凡曾走出这鬼地方的人,范东都坚信不会再有人愿意回来了。

然而也的奶奶杨花却很执着去信仰,那个直至白发苍的老太太甚至直到晚年,都每天坚持山上带着饭菜虔诚地去祭拜那所谓的「龙」。

「阿宝,我总觉...他们好像一直就在这里, 没有离去,但再相见,我恐怕已经认不出他们了。」

「哎,你是不是又梦到你脑子里那些东西了?」

「是啊,又是那些稀奇古怪却也忘不掉的梦,我梦到我是被一个很讨厌的家伙捉弄地藏自家腌菜缸里的鱼女,可他对我很好,像是我最爱我不过的父亲,你是老蚂蚁婆婆家的孙儿,每天都带着拾来稻谷悄悄来我家瞧我,还一个白头发的人,他总是牵着我的手去水边玩,还用他灵巧的双手给我做了好多好玩有趣的玩具......」

「......」

「我有时真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真实,好像这些幼年的我们曾经都亲自经历过,但最终「故事」讲完了,我也失去了一切变回了最普通不过的凡人,可是那时候,也跟着一块消失的「他们」最后又到底去哪儿了?」

「......」

「我们都已经老了,真想,有机会再见见他们啊......」

某一次,那年还只有七八岁的范东曾偷偷听他奶奶和他爷爷私下说话。

他奶奶年轻时就是全县成最泼辣的厉害姑娘,少有在人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那一刻,范东居然觉得坐在小木楼旁依偎着自家爷爷说着那些梦境的小老太太有一丝小女孩般的天真。

她已经一点点枯萎老去的眼睛在望着山顶那早已千涸的湖泊真切地想念着什么。

只是有些遗憾,直到她真正地死亡,结束一生。 她都没有再有机会再见过她梦里的「那些人」。

而多年之后再回到这儿已经是个成年人的范东才发现,这里确实变化不少。

本地政府在半年前居然终于修通了那在他幼年时无比难走的公路。

路上开始时不时有开车自驾游经过的游客,他从县城车站背着包出来,本想先去派出所落实下证明再问问老房拆迁到底能拿多少钱的事。

结果没走几步,就在这两年才开起来的烟酒小超市门口偶然撞见了自己的小学同学。

以前关系都没多好的两人带着点多年没见的陌生和成年人间都会有的冷淡感聊了几句。

而没说几句话,对面的老同学就挺突然告诉他,他山上的家这两天来了‘亲戚’,说是多少年没回来过来探亲的,来找他爷爷和奶奶的。

等听说他爷爷奶奶早死了,家里现在除了一个远在外地的范东也没人了,这两个嘴上说着寻亲的人不知为何竟也没着急走,反而像是游客一样暂就时住了下来。

“远方亲戚?就这么住我家了?我怎...以前从来设听我爷爷奶奶说过?”

“不知道啊,就两个样子挺年轻的男的,手头没什么多余的行李,前两天山上忽然下雨的时候来的,雨小了点之后也一直没走。”

“......”

“其中来一个下山来买过菜和生活用品的男的最近总能见到呢,感觉是个做学问的,说话文绉绉的和大学教授似的,就是有点少白头,另一个好像就不怎么看到......”

“......”

“而且人也没说自己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就大大咧咧住那儿了,好像还特别清楚你爷爷奶奶年轻时候的事,额,范东,会不会是和房子拆迁还有山顶上那条早干掉的河有关?我听说那条河和你们家关系挺大啊,不会这次真来个和你抢老屋的吧......”

这话可把本指望着这笔拆迁款去大城市买房落户的范东给活活要吓死了。

他怀着一丝对 “不速之客’的不悦和反感,就从山地下的县城匆忙离开,想上山找这两个没貌,随便赖在他家不肯走的‘远方亲戚’。

结果等也没带什么伞的他冒雨匆忙上了山,又沿着如今早已通了路的找到了自家盖在山上的老屋,没等淋得和落汤鸿似的他烦躁地拿出身上钥匙开门进屋。

远远的,他却发现自家那个面临拆迁,摇摇欲坠的侗族老楼在这短短几天竟被像是被什么人给里里外外耐心修缮了个遍。

门口几口水缸里不仅打满了水,厨房纱窗户边存放着从山下莱市场买来地新鲜蔬菜和肉类。井边坏了快十几年的老式引水器被人给用心地修好了。

没有雨水滴落的屋檐下整齐地晾晒着洗过的几件半干的衣物,门上挂着一串样式奇特的手工贝壳风铃。

就连城邮局和政府里派发的一些拆迁通知书被很有生活气息的用心用胶布贴在旁边修好门锁的小门上。

我,我没回来之前,我家这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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