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10)

  且说今日上午,昭和帝在御花园路过,遇见一宫女长得像过世的凌妃。一瞬间触景伤情便管不住自己的脚,上前调戏得正欢却被恰巧路过的文皇后撞见。

  那一刹那真真是石破天惊,文皇后当下就在御花园将皇上大骂一通。

  昭和帝虽怕老婆,但还是很顾及颜面的。据昭和帝说,宫里的人不敢明着围观,可当时的情状那是每棵小草,每朵小花后面都藏了一个人。

  后来文皇后拂袖而去,昭和帝站在原地生了好半天闷气,也拂袖而去。

  虽都是拂袖而去,文皇后是回寝宫睡觉去了,而昭和帝,却怒气冲冲地直奔马厩,当下卸了一匹汗血宝马,一路狂奔二十里,奔出宫外,直往城郊秧苗地。

  是时暮春,永京城郊的农家秧苗长得正好。却不想此时却有一人一马狂奔而来,将稻田践踏得乱七八糟。

  城外小农见了这厢光景,自然十分不痛快,扛着锄头就追着打马。昭和帝未着龙袍,下了马自觉丢人,也未敢曝露身份。

  岂料小农们见秧苗被损,十分心伤,便要求皇帝赔钱。昭和帝堂堂一个皇帝,身上哪来什么银子,便只好将身边的汗血宝马做了抵押。

  小农们见他认错态度良好,便也不与他多计较,且还答应了送他回家的要求。

  是以,我大瑛朝堂堂昭和帝,便满目忧伤地坐上了铺满稻草的牛车,就这么一颠簸一颠簸驾临我们尚书府。

  待皇上将这厢经历说完,我爹早已笑岔了气,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呼喊:“哎哟喂,疼死我了。”我笑品甚佳,不过甩翻了几个茶盏罢了。

  昭和帝坐在上座抑郁地抬起眼皮,将我二人瞅了两眼,低声道:“笑吧笑吧,朕就知道你们沈家尽出歪瓜裂枣的人!”

  我爹是何等而聪目慧之人。

  且说凡事讲究个度,一旦过了,便过犹不及。见昭和帝如此做小伏低,他即刻敛了笑意,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微臣能如何相助于圣上。”

  闻言,昭和帝果然郁色稍解,悠悠然道:“沈爱卿,想必你也晓得,今日朕一路之下离宫出走,咳咳,被多人所见,如果就这么孤零零地回去,怕是……”

  “臣懂了。”不等皇上说完,我爹立马唤来下人,“臣这就去备最好的马车,一路将皇上送回宫中,且这一日,皇上都在我尚书府与我商议沄州水患,姬州建寺等国之大事,并未离开半步。”

  昭和帝闻言,眉头一抬,眼睛一亮,脸皮厚比城墙地点点头:“爱卿你是明白人。”

  待一切准备妥当,已是戌时时分了。

  尚书府外,车马匝道,灯笼满街。我与我爹将更衣后的皇上迎到府外,正预备着随他同上马车,却见月色下,有一人一马驰骋而来,一身藕荷色的衣裳像极了溶溶月华。

  马匹渐进,来人飘然下马之姿轻如雨燕,拱手便道:“臣接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方才,我沉浸在这美好的意境中不辨来者。然则,即便这人的声音再沉澈,也顺利地将这意境打破了。

  他是穆临简。

  料想皇上亦没料到穆临简会寻来尚书府,神色一愣,正不知如何作答,却又听穆临简又悠悠然道:“皇上心忧国事,以至于策马来至尚书府。与沈大人,小沈大人,闭户商议如今最棘手的沄州水患,姬州建寺的拨银筹款二事,实乃百姓之福,臣感表涕零。”

  此言一出,我一呆,我爹一惊,皇上一喜,尚书府的下人皆皆茫然。

  这穆临简年纪轻轻,修为可真是只老狐狸啊千年老狐狸。

  很后来,我问穆临简:“你当时是怎么晓得皇上在我们尚书府的?”

  穆临简挑起修眉,抿唇一笑,道:“我并不知晓。不过那天我恰巧在宫里,听闻昭和帝与文皇后吵架后,一怒之下离宫出走。因皇后让我去找皇上,我便借了这个因由,正大光明来瞧瞧你,不想,竟顺道找着了皇上。”

  因有了心忧国事这个幌子,昭和帝说话亦有了几分底气,曰:“国师说的不错,朕近日为着沄州夏汛,为着姬州修寺,是日也烦忧,夜也辗转。今日在御花园里左思右想良久,忽然福至心灵,朕情急之下,便当机立断地策马来了尚书府。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朕今日一行,果有收获。”

  顿了顿,昭和帝同情地瞧了我跟我爹一眼,移祸江东道,“呃,所以沄州水患,姬州修寺的拨款一事,便由两位沈大人,在半月之后拟出结论。”

  这回,我跟我爹都反应不能,甚茫然地瞧着昭和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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