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44)

  当时我朝几个位高权重的老臣子都在。他们本以为皇上如此浩浩荡荡地将他们招入宫内,是因有要事相商。没想到在朱鸾殿等了半日,昭和帝却笼着几个小竹篓子来了。

  见到几个老臣都在,昭和帝大喜,他将装着蛐蛐的竹篓子分发给众人,当下便领着他们去后花园的一个小棚场斗促织。

  几个老臣见这厢光景,心里便有了八分明白。因文皇后的诞辰是七月初七,早朝逢七便停,而昭和帝在这几日,也必定要陪着文皇后。

  若他不陪着,便只能说明一点。文皇后来了葵水,不便于做某些事情。因此,若遇着文皇后的葵水之日,昭和帝既不能去寻别的妃子,又不能跟文皇后黏糊,只好找大臣来戏耍一番。

  碰巧皇上前几日见着几个小皇子玩蛐蛐,他一时玩心大起,便跟自家儿子讨了几篓子蛐蛐来斗着玩,这一来一去便斗出了乐趣。

  然而,依照历代史书的记载,与大臣斗促织的皇帝,必定是亡国之君。昭和帝十分忌讳这一点,便想将蛐蛐一事上升到国家大事的高度。

  他与几位大臣言定,若输得最惨的一位,便需每日在府里接待一位大臣,与其共商国事。而完胜的那一位臣子,则要预备招待南俊国小世子杜修的宴席。

  满朝文武中,除了昭和帝,当属我爹最不靠谱。斗促织这一类的戏耍,我爹也十分精深。奈何他当日时运不济,分到的蛐蛐形同阉人,场场必败,十分悲壮。

  是以,一场促织斗下来,我爹名落孙山。

  我爹有一个特点,他每每遭遇凄凉,面部表情总是比他人来得入木三分。这一点正中昭和帝的下怀,他见着我爹的惨状,不由欣喜之至,大笔一挥提了“欢喜天地”这匾额送到尚书府,还说日后这匾额当在朝臣中月月传递,每月得了这块匾额的大臣,都需日日接待一人共商国事。

  我以为,昭和帝这一番作为十分扯淡,须知我朝大臣若得了这种契机,断不会议论国事,而是会日日八卦,时时八卦。

  本来朝堂也是个无聊地,现如今臣子们得了一处说八卦,昭和帝也算积了一把德。然而,这德行落在我尚书府头上,便十分恶劣。

  因我们这处的状况有些特殊,尚书府并非是传八卦的圣地,而是被八卦,出八卦的圣地。回想这几年,满朝文武时不时就会往我尚书沈府奔涌而至,打探风声。

  有许多臣子言,尚书沈府,有着孕育八卦的风水,短短几年间所产的八卦,上至朝廷阴谋官宦纠纷,下至儿女私情生死别离,层出不穷,精彩纷呈,深受大家的喜爱。

  听罢这桩事,我预料到此后一月定无宁日,不禁与我爹一道忧伤起来。沉痛了一会儿,我复又问:“明日没早朝,可是因着要为杜修设接风宴?”

  闻此言,我爹忽地敛起郁闷之色,与我正色道:“明日的宴席在太傅府,你当心些。”顿了一顿,他又说,“穆临简归朝,袁安那一派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今日玩促织时,本是莫启会赢,后来却是袁安那只蛐蛐占了上风。我见袁安好胜心切,料定他揽过接风宴,定然有目的所在。”

  不知怎地,听了穆临简的名字,我竟晃了晃神,才将我爹的言语细细琢磨了一番。

  我与袁安之间的恩怨,需得回溯到三年前我落水失忆的前夕。

  且说太傅袁安早有谋反心思。三年前,我兄长沈可撞破他的诡计,一时打算揭发他。然而那阵子,恰逢我要与英景轩大婚。沈可念我对英景轩爱慕之极,不愿在这关头出什么岔子,于是便将袁安一事压了下来。

  不料,沈可的计划却被袁安觉察。我婚后三日返家时落了水,我落水的因由不明,然而沈可落水,却是被袁安陷害的。

  偏偏不巧,我落水醒来后,便失去了之前两年的记忆。听我娘说,我落水的前两年本就是一个失忆之人,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独独喜欢一个英景轩。我落水后,虽恢复了小时的记忆,然而那两年余发生的事,我却忘得一干二净。

  我醒来还未分清丁卯,便听得我爹与我说袁安除掉沈可,是因为沈可是唯一撞破他阴谋之人。前一日,袁安已然秘密给昭和帝上书,参了我们尚书府一本,势必要斩草除根。如今这状况,莫说是为沈可报仇,哪怕是要保住自己的官职也难。

  我爹还催促我赶紧回宫,英景轩是大皇子,势必可以保护我。

  因我失了记忆,也失了对英景轩的思慕之情。两厢衡量,自然是家人的性命更加重要。既然袁安忌讳我兄长沈可,那么我且扮作沈可的模样入宫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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