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46)

  我嘴角抽了抽,对他用的这个“搞”字,很是不满。

  杜修道:“你不提倒也罢了,昨日我见小可哥哥与穆哥哥只是走得近了些。今日就着你的话再想想,果真有些蹊跷。”

  我爹问:“什么蹊跷?”

  杜修高深莫测笑了笑:“前两年我来永京,小可哥哥虽跟子谦哥哥走得近,但若大家一道出行,一直也是呆在一起的。昨日我几人上丞相府,也就一夜时间,小可哥哥跟穆哥哥单独处了两次。两次后,他精神都有些恍惚,我看他是真地瞧上穆哥哥了……”

  我心肝颤了颤,对他最后这个结论表示质疑。然而不知者无罪,我便也接着听下去。

  宋良道:“穆临简我瞧过,我瞧过的啊。那模样长得忒好了。也难怪沈可儿瞧得上他,就是不知他二人是怎么相见的……”

  我暴怒,怎么相见的……还不是当初你让我去仙鹤茶楼,从赵明手里抢任玉儿……

  气血翻涌了一会儿,我再回过神来,便听得他们八卦已近尾声,倒是我爹的一句话让我浑身都打了个激灵:“若说国师对我家小可儿没感情,也不大可能。今儿一早天还未亮透,他便冒着雨来了一趟,在厅里等到巳时雨注了才走。”顿了顿,我爹似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接着道,“走前他还留了个字条,让我交给务必交给小可儿。”

  我闻言一愣,不知觉间便绕到门口,怔怔问了句:“什么字条。”

  一屋子的人都呆了。

  字条上仅写了寥寥八字:接风宴上,万事当心。

  我心中一凛。穆临简做事拿捏有度,且不论我昨夜还与他闹了别扭,他一大早能冒着雨来尚书府等我良久,最后留下这么一张字条,足以说明这次太傅府的接风宴定有端倪。

  我若遇着正事大事,虽能细心,但却不够谨慎。这三年能相安无事,一来是因着运气好,二来也是因时局好,史丞相能压着袁安一派。

  见着这么一句“万事当心”,我不禁也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切不可在接风宴上漏了马脚。

  一颗心惴惴不安,下午的时日一晃而过。宋良今日来尚书府并非偶然,而是因着那“欢喜天地”的匾额,来与我爹商讨所谓国事。

  宋牢头因在我家蹭了顿饭,临走前,他知恩图报地说:“沈可儿,你若有朝一日误入歧途,来了我家天牢,你放心,大哥我好吃好喝地款待你!”

  在乘着马车去太傅府赴宴的一路上,我一直十分困惑。为何宋良临别的话,不对我爹说,不对杜修说,不对小二三说,偏偏要与我说?难道他觉得,我最有误入歧途的潜质?抑或者他以为,我长了一张犯罪的脸孔?

  我在欷歔之际,不得不提的是,宋良有一双慧眼。

  我确也犯下了欺君之罪,且欺了君主三年余,期得天昏地暗惨绝人寰。因此,每思及自己的壮举,我都倍感荣幸。

  太傅府在丞相府的对门,我两天内,两次来到此处,心境全然不同。

  霞满长天,暮色将合。太傅府后园的水苑,一排红灯笼沿着水岸曲折挂起。

  我与我爹杜修到时,水苑里已然宾客济济,朝臣们三五成群的围在红灯笼下有说有笑。

  这筵席名义上虽是为杜修的接风宴,然而杜修作为南俊国小世子,此番来朝不过为着私事,来寻我与莫子谦,因此这厢筵席也并非多么正式。

  因杜修上次来永京,是受了南俊王的意,让他学习学习中土文化,今日袁安办得这接风宴,便也在每个灯笼下,挂了一张灯谜,增添些么情趣。

  我将手探进袖子里,摸了摸走前揣着的风柳木槿扇,探头探脑寻了半日,也没见着穆临简的身影。这把风柳木槿扇,是我最爱的折扇之一。我本打算趁着今日气氛甚好,将它送给穆临简,权且为昨日的言语之失赔个罪。未想我寻摸半晌,却连他的影子也没望见。

  我正惆怅,杜修忽又凑我耳畔问了句:“小可哥哥,为何今日不见莫子谦?”

  经他这么一提,我四下望去,果真连莫子谦也没来。聚会筵席,却无知己朋友对饮,我一时间深感无趣,拉着杜修寻了个小座坐了,闷闷吃起点心来。

  因杜修是今日筵席的主角儿,很快便被请走了。

  我正闷头要倒酒喝,旁边却有人递来一只酒杯。我抬头一望,来者却是史云鹜的兄长,工部尚书史竹月。

  他表情冷淡,也似不大欢快。见我接过他手里的酒饮了,史竹月这才往我身旁一坐,闷闷道:“你这几日,能不能劝劝莫子谦?他招惹青楼姑娘便也罢了,何必来招惹我家云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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