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58)

  穆临简愣了愣,点头浅笑道:“日后,少将军会是一位好将军,比得过景枫。”

  我一直记得,那天的天很淡,云丝丝缕缕地飘着。

  我晓得莫子谦总怀着保家卫国的想法,然而是这一天,我才知道,在我尚还懵懂不知所为的时候,莫子谦早也做好取舍,做好抉择,将自己的一生看得如此通透清晰。

  我头一遭佩服自己有这样一个朋友,哪怕他前些日子,还因着去青楼抱错了姑娘,而被打得皮开肉绽。

  很后来,穆临简对我说,他这辈子不过是个俗人,没有莫子谦自始至终要保家卫国的宏愿。

  说来可笑,他前半生,因着种种原因,想方设法要挤入朝堂。莫说高官厚禄,连那把龙椅,也一并在他的觊觎之中。是以他年仅十八,便可官拜国师一职。

  任国师后,也因求名心切,他这才不为人知地去了北荒,以景枫之名想要取得战功。

  五年前北荒一场战役的惨烈,他也始料未及。得见烽火连天,尸横遍野,他才晓得在挥剑争战,日也不得眠之时,自己始终牵挂的,是发妻一袭还未绣完的红嫁衣。

  穆临简后来与我说:“我这辈子,前半生拼了命想要得权得势,挤入朝堂获得万民景仰之位。而后半生,我却拼了命想要挣脱羁绊,退出这朝堂,带你去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彼时他还问我:“你现在晓得我是这样一个人,你可还会跟着我?”

  我想这世上的人,最怕的还是没有过野心与抱负。哪怕为着一个错误的目的,全副身心去努力一次,也好过一辈子麻木。毕竟撞了南墙才晓得要回头,才晓得自己的方向。

  我只是有些悔,自己没有看过,也尚还未忆起他年少英姿勃发的模样。也未曾在战后,他彷徨流离,孤身无助时陪着他。

  所幸后来得以再相逢。

  瑛朝昭和帝十四年五月初七,昭和帝逢七歇早朝,连臣子出行也不来送送。

  我在尚书府起了个大早,听小二三竹筒倒豆子似说了近来的八卦后,便安心拾了行囊,跟爹娘道了别,顺道催促杜修近些日子,多为莫子谦与史云鹜疏通疏通关系。

  我打了个呵欠,推开尚书府大门时,满巷都是风声。穆临简一袭青衫像极了昨夜那个忽又入梦的男子。

  一列车马护卫排在门前,穆临简接过我行囊时,浅浅一笑却说他早已为我将衣装备好了。

  我晓得他说的是为我备着的女装。

  三年不着女装,我近乎忘了自己女人装扮的模样。思及此,心下倒生出几分跃跃欲试之感。

  待跳上马车,我才忆起要问穆临简,何以让我作女子装扮随他去北荒。

  穆临简笑道:“北荒有我的几个故人,还有一只叫做可可的母猫生的一群小猫崽们,我想带你见见他们。”

  我诧然看了他一眼,稳了稳身形正要再伸个懒腰,却闻帘外长鞭破空,号角鸣响,车马辘辘起行之声,似一场往梦从时光中辗转回溯而来。

  第26章

  虽说姬州去永京城不远,然而钦差出行,官家行头总要顾及,是以一路走走停停,十分磨蹭。

  我原本就不是个急性子。车队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赶路,倒也十分符合我的风格,且还能顺道采购些本地的特产、好耍的玩意儿,日子过得十分愉快。

  可叹穆临简全没有我这副闲情。这么遭走了七八天后,他终于全面爆发。

  那日车队歇在西边小镇的一个茶寮铺子,穆临简端起茶盏飘飘然走去,与随行负责行程的主事说了几句话,又飘飘然端起茶盏回来坐在我身边。

  顷刻后,我只闻茶盏碗筷噼里啪啦摔了一地,主事连同着马夫一并过来跌跪在地,连连磕头直说:“国师大人,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当时我心中十分纳罕,因方才穆临简过去与他们说话时,分明是一脸和颜悦色。却不知这些个人,是何以忽地有了犯错认罪的觉悟。

  我将这个困惑在心里压了数天。

  那日后,车队的行程便快了许多。我整日坐在颠簸的马车之中,五脏六腑得颤得跌宕起伏,全然不复前几日惬意。

  后有一日,我终于受不住车马劳顿,将主事的拐到一边,让他白日里跑慢点。须知一匹马一日跑个七八十里无甚关系,一匹马拉着车,一日抖个七八十里,便十分容易把人抖成癫痫。

  那主事同情又无助地望着我,郁郁道:“这事侍郎需得对国师说去,小的做不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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