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山(158)

  两人不约而同道:“喝!”

  朱砚文无奈摇头,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大孩子与小孩子的热闹戏码。

  楛璃酒量不行,三碗已然晕头转向。英长泣摇开折扇,眯着眼,抿嘴笑,看着晕头转向的楛璃,粉嫩的脸蛋上红霞飞。

  楛璃把那笑容认成贼笑,脑子虽不清楚,心中万分不爽,抬手拍桌说:“你别得意!”语毕,又自个儿坐在石凳上晕晕晃晃。

  英长泣眉峰一挑:“奇女子。”

  朱砚文张嘴大笑:“这姑娘有趣。”

  英长泣转头望向朱砚文,眼睛眯得只剩一道邪光,说出的话却正中朱大臣下怀:“我看这姑娘无家可归,恩师将她认作养女如何?”

  朱砚文心痒痒,表情却很犹豫。他瞧出英长泣的贼心思,此子性格狡猾如狐狸,做事情却执着如狼。认准的猎物,咬定不放手。

  然而楛璃这年仅仅十岁,英长泣就盯上人家。朱砚文摇头:作孽啊。朱砚文再摇头:色狼啊。朱砚文最后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为虎作伥啊。

  那头楛璃晕眩完毕,强撑着精神,持着碗大叫:“再来!”

  英长泣愕然转头,见此女醉意熏然,且神智不清,脚步虚浮,然而眼露凶光,目的十分清晰,不放倒英长泣,绝不善罢甘休。

  英长泣打了个得瑟,忽然意识到今夜赌局,并不是那么容易赢。然而他的心底,却萌生出一种畅快,出生至今,棋逢对手,彼方还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小姑娘。

  清随公子亦是年少气盛,持碗笑道:“好!喝!”

  于是两人又是一碰,酒水珠子四溅,在月华照耀下如同凝露。

  朱砚文扶额,不眠夜,不眠人,缘起,情种,一切太美好,只苦了他这把老骨头。

  那夜花飞,薄光皎皎,年少轻狂的两人推杯换盏,连明月亦醉。朱砚文在此后多年颠簸生涯里,只要想起这夜,便觉得后来的一切悲苦,也不怪英长泣,本来王朝天下,能者居之。

  其实尚扬帝还是洛公子时,亦是单纯地豪饮,只为赌酒。起码这一刻,他没有想过日后夺位时的残酷,亦没有想过自己对楛璃,对楛璃的一行肝胆好友,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至此次赌酒,楛璃拼死强撑,养成了饮酒两重天。第一重,三杯必醉,晃悠半时辰后,势如破竹,即便口吐白沫,亦是要拉着人共赴黄泉。

  两重天的受害者不计其数,其中包括李逸然,霍小茴,左纭苍,以及多年后,与众人再聚的李辰檐。当楛璃成功放倒李辰檐后,英俊李公子第二日醒来,摇摇沉重的宿醉的脑袋,抱着小茴长叹一声:尚扬帝一世英名,为何就干了这么件缺德事儿?

  番外? 醉明月(二)

  3

  楛璃在倾城楼打杂时,通常公鸡鸣晓,天还未亮,她便起了。为了能多睡一会儿,她时常闭眼坐起,双手探到床榻边的衣物,再闭眼换上。

  这日床榻格外软,她翻身坐起时,因宿醉的酒力未退,头还有些沉。伸手探了良久,只觉手下一片丝滑,寻不到衣物。

  身旁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惊得楛璃猛然张开双眼。牡丹锦绣被子,紫檀雕花围屏,镂空镶玉床榻,这分明是倾城楼最好的仙鹤厅。

  床头有一件玄紫衣衫,斜襟裙子样式,然而裁减并不繁复,穿在楛璃身上比从前小男孩般的灰布衣服还多几分精神抖擞。

  楛璃满腹疑虑地绕出围屏,见房屋中央摆了张桌子,英长泣与朱砚文又对着一副棋局冥思苦想。见她醒了,英长泣转过头来,微笑道:“昨日我输了。”

  楛璃见身旁几案上放着一粒碎银子,顺手垫垫重量,恐有五两之多。

  朱砚文冲她笑笑,又回神专注于棋局。

  楛璃将银两放入袖兜里,抿了抿唇,唤了句:“清随。”

  房屋中似有一刹那静谧,英长泣的表情亦是呆滞半晌。朱砚文坐在他的对面,仿若见得寥寥檀香漫上他眉间,氤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神色。

  楛璃亦察觉出不对劲,有些尴尬道:“我是觉得清随这名字好听。”

  朱砚文笑得有些奇妙:“还是唤他公子的好。”

  英长泣咳了两声,淡淡问:“何事?”

  楛璃道:“多了三两银子,届时我会还你。”

  英长泣蹙起眉头,眼神又落回棋盘上,中间已经密密麻麻布满黑白子,只东南边有个空位,他拧紧的眉头忽然舒展,随即带起唇边一丝微笑:“有了。”

  子落,白棋在东南成围合之势,一片黑棋被堵死,白子杀出一片血路,可长驱直入至棋盘的中央地带,英长泣转头道:“昨日赌局,我亦未全输,你我二人同时醉倒,我也要一个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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