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山(174)

  我点头道:“见你年轻,却是和我爹一辈。”

  莫惜言道:“他们都叫我惜言姑娘,你若不介意,也这么叫吧。”

  我刚要点头,屋里头却传来一个戏谑好听的声音,“不行,叫干娘。”

  但见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从昏黄中走来,我欣喜地大叫一声:“干爹!”

  风和见了我,啧啧叹了两声:“几年不见,小茴儿仍然又笨又傻蠢极了。”

  我脸色一沉,决计不与他计较,又问:“这些年不见干爹,去哪里了?”

  风和嘻嘻一笑,莫惜言笑说:“你一直不来栾州,自然遇不到他。”

  屋内收拾得很干净,竹椅,木桌,雕花横梁。后面的院子还有两间厢房,风和拉着我往堂上一坐,便问起这些年的事情。

  原来当年千阙楼内丹之事了结后,他便来了这栾州。风和是洒脱且清傲的人,然而言辞之间提起莫惜言,也自带一份割舍不断地亲昵。

  莫惜言从后屋出来时,为我与风和一人倒了一杯苦丁茶:“夏天喝这茶清热。”说罢,也在桌前坐下,“怎么想着来落桥镇寻我?”

  听了此言,我忙从行囊里取出红绸金丝荷包,“莫疏言……不,是爹,他让我给你的。”见她接过荷包,我有赧然一笑,“拖了许久,一直未拿来。”

  莫惜言从荷包里取出那块绸布,墨迹已有些退了。

  “那时候他教我读诗。”她喃喃笑道,“写了一首没有音律的小词给我,让我对下半段。我写字不好,便念给他听,他就记在这绸布上。时隔这么多年,他总算将它还给我。”

  风和咳了两声。

  莫惜言又笑:“我是想说,过去的事,便过去了,现在很好。”

  风和满意笑了笑,问我:“小茴儿日后打算去哪儿?你现在寿与天齐,要好好计划。”

  “怎样都好。”我想了想,“我答应了辰檐,生生世世都要去寻他一面。”

  莫惜言笑道:“他哪里是真的让你去找他,只是让你有个信念在心里,好好地,坚强地活下去罢了。”

  “我知道。”我点点头,“可是我答应了他。辰檐说江山秀美,我去寻他时,再四处看看。”

  风和说:“小茴儿想去就去吧,总有陌上花开的一日。”

  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我心中没由来一疼,竟愣怔了半晌。莫惜言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捏了捏毛球的耳朵,引来它一阵叫嚷,低声道:“是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2

  我在落桥镇住了竟三日时光。莫惜言将操控内息的法子一一告诉我。当那些暖流如浅浅河水般,流淌在我血脉中的时候,我仿佛闻到了李辰檐身上霜霰般的气味。

  那股清晰如此恒久地存于我的生命,永世不去。

  离开落桥镇那日,风和与莫疏言一直将我送到镇口桥头,风和笑道,我送还小惜一个荷包,他再送一个给我。浅青的色泽,上面有暗花云纹,我将那荷包与腰间玉笛挂在一起。

  又一次,我带着毛球,踏上这片壮丽的山河,不知终点,不知尽头。

  记得暮春回家时,永京繁华更胜当年。短短三年,英长泣平乱党,减赋税,轻徭役,举国上下一片欢乐祥和。爹功成名就后,终于辞官,在富丽堂皇的相府内颐养天年。

  西苑仍旧飞花流水,恍恍当年,一群人年少飞扬,站在时光的交汇处,悉数心中的情愫。

  毛球像预感到我回来似的,四只小爪子啪嗒啪嗒跑得飞快,我蹲下身,它闷头扑进我怀中。

  我摸摸它的头,笑道:“你也算是一只老狗了。改明儿修个仙,给我当坐骑。”

  毛球似听懂了一般,捣蒜似地点头。后退两步朝地上一坐,两只前爪向前滑去,头往下点一点,竟做了个跪拜之姿。

  “小,小姐……”青桃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地兴奋。

  我抱起毛球,回头笑道:“我来带毛球走。”

  青桃此时早已眼泪涟涟:“小姐,老爷说你已经……”

  “他骗你呢。”我抬袖替她拭干泪水,“我活着的消息,不能让人知道,方才已在前厅见过了爹与修泽他们,等我再游历几年,便回来看你们。”

  “嗯嗯。”青桃不住地点头。

  我拍拍她的肩:“傻丫头,到时你定然嫁人了,给我留两杯喜酒倒是真的。”

  听我这么一说,青桃哭得越发厉害,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指着我手里的毛球,边哭边笑道:“就这小狗有福气,小姐出阁那年,生了好大一场病,这些年倒越发能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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