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山(177)

  锦囊?我心中一诧,转念想到他所指的是玉笛旁,风和送的荷包。

  “既是锦囊,不若打开看看。”何叟不依不饶地说。

  我道一声谢,便带着毛球,往回家路上走去。

  三年前我离开时,曾拖了一人打扫静府,这年回来,干净如初,尘埃不染。连后园的竹子,前院的花圃,也茂密繁盛了些许。

  栾州与沄州皆是水乡,我打算带着毛球,从迟茂镇一路沿河东行,再渡河回沄州。

  毛球圈在我脚边,哼唧了好几声,我抬手摸摸它的头,笑道:“饿了吧,这段日子让你吃我做的东西,委屈了?”

  毛球点头低声“汪”了几声,我笑着抱起它,一边抱它进厨房,一边笑道:“没办法啊,辰檐不在,我便不想学着做菜。”

  方踏进厨房,我愕然愣住了。灶头上,放着几个碗未收进柜子里,旁边的竹篮里,还有两个苹果,一窝生菜。

  我心底猛然跳了起来,手中一松,毛球跌落在地,埋怨叫了两声,我却不顾上它,提裙便跑向屋外。

  出了静府穿一个巷子,便到了我托付打扫静府的那户人家,那人姓陆,是个年过四旬的妇人。

  明明很近的路,却似山远水长。

  我抬手猛扣门。门开了,开门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姑娘这是——”

  “陆婶在吗?”我忙道:“我是……我是……”我喘着气说不上话,便抬手往左指了指。

  那人恍然道:“哟,长这么漂亮,是静府的李夫人吧,陆婶早一年前就搬去通京城了。”

  我浑身一颤:“那……我家,是谁打扫的?”

  那人笑道:“可不就是李相公么。你相公两年前回来,见家里没人,说他夫人是天底下最美最好的姑娘,又说夫人你游历山河去了。说是自己身体不好,等养好了,便去寻你。”

  “那他……”我的声音恍惚连自己都听不清。

  “他昨个儿便走了啊,想是去寻你了。”

  我一听此言,忙提着裙子往镇外跑去。

  远处,遥遥传来一个声音:“夫人你叫什么名儿啊?若有人来找,我好留个信。”

  我边跑边回头道:“霍小茴——”

  我叫霍小茴,他们都说我神经大条,难以伺候。从小到大,相府西苑的奴仆换了一批又一批,走出去的无一不哭天抢地叩谢天恩。起初,爹以为是风水出了岔子。然而霍家三代为朝廷重臣,祖爷爷那一辈选的地依山傍水,庇荫后世。

  其实不是风水不对,是我选择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地活着,是我自己上蹿下跳折腾再三。

  直到有一年,有这样一个人来到我的身边。他将我们的名字写在一起,至此生生相连,不离不弃。

  他说他会用他的生命护着我,护着我的小江山;我亦会用我的一生去寻找他,寻找我的天下。

  晨光微明。出了迟茂镇,绕过一个山头,秋岚阵阵如烟如漠地吹来,我筋疲力尽地抹了抹额间的汗。毛球也蹲坐在地,呼呼喘着气。

  我朝它笑笑,余光却瞥见腰间那青色锦囊,心中一怔,我忙不迭将那锦囊翻开,上面写着“以木石为骨,以草叶花瓣为血肉,魂魄如体,遂成人形。一年得神智,三年与常人无异”。

  后又有一行小字,却是风和平日戏谑的语气:“小茴儿莫怪干爹这时才告诉你。那法子困难得紧,若非事成,决不可让你空欢喜一场。”

  我只觉脑中身体中,空空如也。蹲下身抱着毛球,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毛球,我好饿。”

  毛球猛地点头,表示赞同。

  我又道:“也很渴。”

  毛球仍然点着头。

  我笑着揉揉它,指着不远处,一个茶寮道:“我们去那里歇一歇,反正时间还长,我总能找到他。”

  茶客零星,我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晨光熹微,远处山雾朦胧,城镇漠漠。

  小二为了沏了茶,又送上一些小吃。我正倒了茶要喝,旁边忽然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原来你在这儿,我来晚了。”

  我心中一空,慢慢地放下茶盏,回头望见眼前清毓的,熟悉的面容,英气且温润,眼泪蓦地夺眶而出,边流泪边笑道:“来了便好。”我一边抬袖抹泪,一边拭着旁边的凳子:“坐吧。”

  李辰檐扬衣坐下,手中扇子转了几圈,笑道:“在下姓李,名辰檐,沄州人士,游历天下,游手好闲,无正业,有银子。”

  我笑道:“我姓霍,名小茴,永京人士,游历天下,游手好闲,有小江山一座,有良人夫婿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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