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夜雪+番外(150)

作者:芳菲袭予 阅读记录

妇人自称小童家中仆妇,又道家在近处,定要二人随她前去见过主母,以达谢解救之恩。邵景珩婉拒,孰料小童却不依,拉住二人又做苦态,道是娘子尝道为人须知恩图报,若不从她前去,今夜必受责罚!二人无奈,想来无非是多耽误片刻,既不走远,便也依了。

仆妇未尝虚言,由此往前不过百来步,便见一独门宅邸,门楣高阔,当是富庶人家。仆妇引客入内,先至花厅歇息。须臾,门帘一挑,见一窈窕女子现身,丹唇素齿、翠彩峨眉,约只十五六岁,言止倒风流波俏。

为来客奉了茶,那女子道娘子正别室会客,少顷将亲自出来答谢贵客。也是此时,二人才知她口中的“娘子”竟是京中闻名遐迩的行首李辛素,被他们所救的女童盼儿是李辛素的小弟子,此女是大弟子,名唤锦纯。

饮茶小歇了片刻,却不见李辛素出来,邵景珩便以入夜不宜搅扰为由,起身告辞。谁知锦纯年龄不大,却心思灵巧,即道要为二人献舞。盛情难却,加之歌伎二人已抱琴入内,邵景珩只得依从。

琴瑟声起,一曲《晓仙谣》(1):

玉妃唤月归海宫,月色澹白涵春空。银河欲转星靥靥,碧浪叠山埋早红。

宫花有露如新泪,小苑丛丛入寒翠。绮阁空传唱漏声,网轩未辨凌云字。

遥遥珠帐连湘烟,鹤扇如霜金骨仙。碧箫曲尽彩霞动,下视九洲皆悄然。

秦王女骑红尾凤,半空回首晨鸡弄。雾盖狂尘亿兆家,世人犹作牵情梦。

彩袖一挥,纤影蹁跹。当下见,英英妙舞腰肢软,回裾转袖若飞雪,翻身入破如有神,进退其容千变!霓裳飞旋间,女子一回眸一颦笑,皆投射万般风情。

穆昀祈一时看得入神,显然乐在其中,此时女子一个跃步,似清风掠影翩然飘过身前,穆昀祈倏见绿影坠落,下意识伸手,竟接住一支青玉钗!微微一哂,似作无事继续观舞,却未留心身侧人面色倏而暗沉。

一曲罢,女子上前侍酒。穆昀祈才将那玉钗置于桌上,岂料对面一袖拂来,钗竟应声落地,断作两截!

始作俑者见状放下酒杯,悻悻拱手陪个不是,面色却清淡,似乎并不以为意。锦纯敛眉,显是不悦。穆昀祈见下愧意更甚,道要赔她,然一摸腰间才想起,自己那两贯钱已悉数买了兔子,当下是分文不剩了!然言既出,自不可收回,况且此事着实过在他二人,遂只得腆起脸向那人借钱。

啜口茶一摇头,邵景珩俨然为人益师良友:“穆兄虽是富贵出身,却也当体些世情,方才两贯钱悉数买了兔子,当下又要赔人首饰,莫说在下着实无钱可借,便说你回去尚须偿付几月房钱,本是拮据,又何苦总作慷慨?须知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之势,用度上总当有个计量,否则难免连累家小受苦!”

穆昀祈闻言乍莫名,转见锦纯愠色中又透讥诮,顿恍然:他竟凭空造谣挑动这女子轻看自己!一时脸面飞红,却有理难辩。

“这就是送了盼儿回来的贵客么?”

循声抬头,见一高髻云鬓的美妇已款款入内,细看约二十出头年纪,与锦纯相较,端庄之外又多一重风韵。不必说,这就是李辛素。

锦纯迎上故作高声:“回娘子,这位官人方才在市上买了只兔子赠与盼儿,整整用去两贯钱,当下已是身无长物,娘子看该如何是好?”

李辛素诧异的目光打量过二人,却不透情绪,即转谓使女:“如此,还不快去取银奉还官人!”

此一言与穆昀祈,无异于烙铁贴面,当即一股红燥感自额头而下,延至面庞耳根,终是连脖颈也未能幸免。轻道一句“不必”,便告辞出门,只听邵景珩在后与众作别,似道那钱便作赔她玉钗!穆昀祈加快脚步,然还是在出大门时,被那人追上。

月色愈佳,二人虽并肩前行,却久时无话。

道边一处楼前人头攒动,穆昀祈偷往内瞥了眼,见门前木牌上大字写着“波斯舞女”,往下被人群挡住,看不清了,想来是“即时献艺”之类。心念一动,扭头往里走:一则好奇,二来怨怒未消,实想趁机气一气那令自己颜面扫地之人。

本想彼者定要阻拦,谁知半晌不闻动静,回眸却见那人原地静立,目光相触,一笑纯良:“此处进门便须付钱,一人五十文,穆兄有钱么?”

目光一滞,穆昀祈咬牙:“借我五十文,回去便还你!”

孰知其却悠悠然,笑得恣睢:“穆兄方才道钱财乃身外物,散尽反得一身轻!当下何故复为求索?”

“你……”穆昀祈瞠目,想来目光若可伤人,此刻彼者当已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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