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108)

  这日山中拒了来客,十分清静,程昶到得观音庙,却见庙中已有一人先他一步在佛案前点香,正是程烨。

  程烨也听到动静了,回头见是程昶,微微一诧,搁下手中的香,先一步拜道:“三公子。”

  程昶回了个礼:“小郡王。”

  他二人并不怎么相熟,一时礼毕,各取了香火,跪在蒲团上,对着庙中观世音大师像拜了三拜。

  候在一旁的小和尚递给他们一人一张纸笺,让他们把所求平安人的姓名写在上头,然后把纸笺晾干折好,塞入平安符中,说道:“二位贵人心诚,此符所佑之人必能安稳顺遂。”

  程昶与程烨谢过,一并出了观音庙。

  未时近末,山中风凉,两人同路走了一会儿,程烨道:“想不到三公子今日也来求平安。”

  程昶“嗯”了声,说:“听说这里的香火灵。”

  程烨点了点头,想到此前对程昶与云浠的种种猜测,心中一个念头顿生,忍不住道:“三公子的平安符,可是为自己求的?”

  程昶道:“不是,为一个朋友。”默了一会儿,问,“小郡王呢?”

  “在下也不是。”程烨道,“我是来为云校尉求的。”

  他一笑:“日前在文殊菩萨庙遇见她,听她说来不及去香火灵的地方求平安,便来这里为她求一枚。这毕竟是她第一回 领旨平乱,山匪悍勇,想来不易。”然后问,“三公子呢?”

  然而程昶却没答这话。

  他顿住脚步,指了指眼前的岔口,说:“我去西面的清风院一趟,暂与小郡王别过了。”

  程烨愕然,白云山深幽,这日宗室们祭天,山中禁卫遍布,然而清风院地处偏僻,又没什么宜人的景致,常人不至,连守卫也分派得松散许多。

  但这毕竟是三公子的私事,程烨不好多问,又见他身后跟着四个王府武卫,遂点头道:“好,那明日大礼上见。”

  程昶院中的厮役大都不成体统,祭天这样的场合,他们不便跟来,琮亲王虽派了四个亲信武卫保护程昶,但程昶对他们并不多信任,到了清风院,嘱他们在院门等着,一个人入了院内。

  前两日张大虎去打听忠勇侯的案子,早在清风院找到了接洽的守卫,这守卫一见程昶,躬身唤了句:“三公子。”将他引入一间暗室。

  暗室里候着的两人一高一瘦,精神虽不怎么好,但看得出是行伍出身,指腹与虎口都有很厚的茧。

  守卫道:“这位是御史台的御史大人,今日前来,是想问一问当年忠勇侯塞北之战的冤情,他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就是。御史大人明察秋毫,只要你们不多隐瞒,想必一定能为忠勇侯,为你二人翻案。”

  “是、是。”高个儿和瘦子应了,称是当年云舒广手下统领,先把塞北一战的大致情况一一道来,尔后说,“草原上那些蛮敌,通常也就是没吃没喝了,来边境抢抢东西,乍一交手,凶悍无比,但因为没粮,战不长久,打打就退了,因此忠勇侯镇守塞北多年,几乎没怎么吃过败仗。”

  这个程昶有耳闻。

  也正是因为云舒广镇守塞北多年,居功至伟,今上才把他招回金陵,想着他年纪大了,回来享几年清福,等过两年,另派年轻的将帅去塞北。

  没成想忠勇侯一走,隔一年,蛮敌就举大兵入侵。

  “那年蛮敌虽来势汹汹,也不过就是比往年多些兵,多些马,今上惯来当他们是纸糊的老虎,起先没怎么当回事,直到失了一个城池,才引起重视,太子殿下担心百姓安危,以防万一,于是保举了忠勇侯出征。”

  “谁知忠勇侯一到塞北,才发现这回的状况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程昶问。

  “我们和塞北的蛮子交手,每一仗最多打半年,有时候都不是因为他们打不过,而是他们没粮食,撑不下去了。可是这一回,忠勇侯到塞北的时候,他们已然与我们打了数月,随后交手,也不像之前那样猛攻,反而迂回了起来,就像要打持久战似的。”

  “忠勇侯发现事有蹊跷,于是给枢密院去急函,请求枢密使大人急调兵粮前来。”

  “结果急函一去三月,枢密院那边才缓缓回了一封信,说兵粮已在路上。”

  “但是,这封信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蛮敌忽然整军再犯,忠勇侯不得已,带着手下七万人迎敌,起初得胜,一路追出山月关才发现中了蛮子的圈套——先头与我们交手的,其实诱敌深入的幌子,真正的蛮敌大军竟排布在境外,有十万之众,我们当时早已战至力竭,如何能与这十万人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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