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109)

  “可退又退不了,忠勇侯这才带着咱们拼死一战,最后虽赢了,我们的人手几乎死伤殆尽,忠勇侯也因御敌而死。”

  程昶听瘦子和高个儿说完,若有所思。

  其实他们所交代的情况,与朝廷卷宗上记录的差不多,忠勇侯冒进,率兵追出境外,中了蛮敌的圈套,以少兵疲兵对上十万大军。

  可是仔细一想,实情又不尽然如此。

  朝廷的卷宗上,对忠勇侯出征前的塞北战事只寥寥提了几笔。

  可这两个统领方才说了,蛮子打仗,通常打不长久,这回却刻意拖长战时,摆明了有诈,云舒广意识到这一点,去急函让枢密院调兵马粮草,枢密院为何直至三月后才回信?

  如果枢密院及时调来兵马粮草,云舒广便也不至于以少敌多了。

  且兵马粮草未至,云舒广明知有诈的情况下,却带着七万人迎敌,并且追出境外,是不是说明了他也有不得已之处?

  程昶一念及此,不由追问。

  但这高个儿与瘦子却说,忠勇侯带兵追敌后,他二人率余部留在境内策应,具体发生什么,他们并不知情。

  瘦子还说:“其实三公子的这些问题,今年年初,枢密院的罗大人都来问过我二人,问完后,就说忠勇侯大约是有冤的。三公子若有不解之处,不如再去跟罗大人打听打听,他是枢密院的人,手上或许有证据。”

  程昶点头。

  是了,罗复尤掌枢密军政文书,罗姝说,他当时就是发现了文书上有缺漏,才来白云寺过问忠勇侯的案子的。

  暗室里一时静了下来,程昶将思路理了一遍,见天色不早,便要起身离开。

  瘦子和高个儿见他要走,将他送至门口,都拜道:“还请三公子一定要为忠勇侯、为我二人伸冤。”

  程昶正欲点头,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二人……方才称他什么来着?

  三公子?

  可是,他方才来时,并未曝露自己的身份,连引路的那个看守也只说他是御史台的御史大人。

  难不成这二人从前见过他?

  程昶不动声色地问:“当年今上招忠勇侯回金陵,你二人可是随他一起回来了?”

  “没有。”瘦子说,“当年忠勇侯回京,只带回了一小半兵马,我二人是留守在塞北的。”

  这么说,直到他们被秘密押回金陵问话前,都一直住在塞北?

  换言之,这两个人,根本没有机会见过自己?

  既没见过,为什么他们会知道他是琮亲王府的三公子?

  程昶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离开暗室。

  他上辈子就是个普通人,对政事十分不敏感,但他人不傻,可以说是极其聪明的。

  他刚来暗室时,这两个统领还称他是御史大人,怎么说了没一会儿话,就改叫三公子了?

  是有人提前跟他们透露了什么?还是,他们刻意改称呼,想要提醒他什么?

  可是,他们想要提醒自己什么呢?

  候在清风院外的四个武卫还在,见程昶出来,拜道:“三公子。”

  程昶“嗯”着应了,径自往山上主寺的方向走,脚步越来越快。

  有时候一桩事想不通透,是因为从来没换角度思考过,一旦变换角度,就如落石如水,涟漪层层荡开,一环一环清晰可见了。

  他怎么没想到呢?

  忠勇侯的案子悬了这么久,即便罗复尤在今年年初查出了端倪,为何线索这么巧就递到了他手上?

  他在追查那个“贵人”的身份,那个“贵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了,岂不正好利用这一点来加害他?

  再思及那日罗姝为什么要与他说忠勇侯的冤情?为何仅仅两日,张大虎就在白云寺清风院找到了当年的相关证人?为何这么巧,这一切就发生在他要上白云寺之前,甚至来不及与云浠通个气?

  他太急了,以至于没有仔细思量,就让自己陷入险境。

  可是二十一世纪是和平社会,人们的安全意识普遍很低,他以为他跟着这么多皇室宗亲们上山是安全的,何况他身旁还跟了护卫。

  却是忘了反过来想一想,越是安全的地方,越是危险。

  越是松懈,越容易大意。

  山中禁卫遍布,清风院的守卫却很松散,加之四周都是密林,最容易藏人,尤其是……杀手。

  程昶带着四个武卫疾步往来路上赶,尚未行至方才的岔口,只觉一阵细碎的风自耳畔刮过,身旁一名武卫高呼一声:“小王爷当心!”顺势将他往左一带,避开了一枚飞来的短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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