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169)

  眼下回头来想,最可能的原因是,他混进了西域舞者的行队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常人最难想到的地方。

  而对刀疤人来说,他躲进宫中,几乎相当于择了一条“死路”,因为那个要杀他的“贵人”正是宫中人。

  程昶想明白这一点后,本打算立刻来延福宫找刀疤人,可他再一思量,延福宫太大,刀疤人跟着西域舞者进来后,未必仍混在其中,眼下寿宴在即,他若大费周章去找,惹出动静先惊动了“贵人”,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

  反正刀疤人若想求生,总会想法设法来见他,不如先暗藏些武卫在宫中,如果临时生变,也好应对。

  那几名黑衣人俨然是“贵人”的人,不顾武卫阻拦,招招式式直取黑衣人的性命,他们武艺极高,出招又狠辣,饶是我寡敌众,也领刀疤人脱不开身。

  云浠见程昶这里尚有武卫保护,抛下一句:“我去助他!”随即也赶了过去。

  几名黑衣人对云浠似乎颇为忌惮,一见她过来,暗道一声“杀”,招式一变,同时卸了防备,在云浠赶到前,两人侧身一拦,以身躯挡了武卫刺来的剑,余下几人挥匕同时刺向刀疤人。

  刀疤人连日奔逃,身上旧伤未愈,这么拼杀一场,体力早已不支,饶是武卫尽力相护,一名黑衣人的短匕也找准空当,扎入他的腹中。

  短匕一扎一抽,带出来寸长的肠子。

  汩汩鲜血涌出来,刀疤人再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见已得手,以迅雷之势抬匕往脖上一抹,竟是全都自尽了。

  云浠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动作已很快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程昶也已赶来了,他半蹲下身,看刀疤人仍有生息,抬手捂住他腹上的伤口,切声道:“你撑一撑,我让人去找大夫!”

  “不必了。”刀疤人道,他无力地道,“我活不成了。”

  “那个……‘贵人’,他之所以要杀三公子,是因为,三公子您,知道了那桩事,所以他……要杀您灭口。”

  “哪桩事?”程昶问。

  “哪桩事……”刀疤人连咳数声,嘴角也涌出血来,“三公子,您自己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程昶道。

  他略一顿,忽然又道:“你撑下去,你告诉我是什么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一直以来,什么——都不知道!”

  此言出,云浠不由怔住。

  她抬目看向程昶。

  借着火光与月色,程昶眼中尽是迫切与无措。

  自落水以后,三公子一直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何曾这般惶然过?

  还有——

  他说他什么都不记得,她尚且可以理解。

  可是,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刀疤人神色复杂地看着程昶,却已来不及问他究竟,他艰难地喘了口气,说:“究竟是什么事,我也不知……三公子您落水后,那个‘贵人’让我……把当日在画舫当日,陪着您的几个画舫女,抓来审问,随后就……全部灭口了。”

  “有一桩事,我为了保命,谁也没说。”

  “有个画舫女告诉我,三公子您……落水前,曾跟她炫耀,说您知道了一个天大秘密。”

  “天大的秘密?”程昶问。

  “是,说是一个……可以搅得天下大乱的秘密。”

  “她当时,只当您说的是玩笑话,曾问过您是什么秘密,可是你醉得厉害,只摇摇晃晃地跟她,指了一个地方。”

  “您指的是,秦淮水边的……绛云楼。”

  这话出,云浠浑身一震。

  她急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可是刀疤人已然撑不住了,他仿佛闻无所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我叫……叫毛九,三公子您若能手刃‘贵人’,记得,告诉……我。”

  说罢这话,他闭上眼,浑身软了下来。

  程昶看着地上再没了生息的人,目光落到云浠身上,不由问:“你怎么了?”

  云浠有些失神,须臾,她抿了抿唇,分外艰难地道:“他说,三公子您落水前,最后指了秦淮水边的绛云楼。”

  “三公子可知,当时,我就在绛云楼上?”

  那是花朝节的夜里,老百姓过节晚归,但绛云楼按时按点就关张了,亥时过后,只留一个小角门给云浠出入——绛云楼高,云浠要借顶楼盯着在画舫吃酒的小王爷,谨防他闹出事来。

  这些小王爷都该是知道的,因为他十回有八回吃酒惹事,都是云浠带着衙差去帮他收拾的烂摊子。

沉筱之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