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298)

  三公子落水后,众臣只知他是比以往有本事了,未料竟还有这样的铁腕手段。

  好半晌,大理寺卿又才胆颤心惊地问:“世子殿下,要、要收尸吗?”

  程昶的眸色安安静静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无,他又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淡淡道:“收吧。”然后离开了囚室。

  程昶一步一步朝外走。

  甬道的尽头,有暗沉沉的暮光。

  黄昏了。

  他朝着那光走去,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周围的人听了这声笑,全被慑住,前前后后跪了满地。

  当初摔落崖下粉身碎骨,烈火焚身骨血寸断,虽然起死回生,可那些痛他却尝到了。

  他与人为善与世无争,诸般剧痛加诸己身,他做错了什么?

  程昶步至甬道口,暗金的暮光洒落在他身上,把他身上的血照得灼艳。

  黄昏了,逢魔之刻。

  原本天人一般的容貌在这一颗妖冶至极,颊边浅痣本来不显眼,却因沾了血,凄艳而灼目。

  程昶的嘴角扬了扬,片刻,又扬了扬。

  终于抑制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这就是复仇的滋味吗?

  实在太痛快了!

  他独立在斜阳下,笑得不能自已。

  可那笑声却苍凉而悲阔。

  他站在那里,一身锦衣染血,是权势滔天的王,也是凡心入魔的妖。

  他不是菩萨。

  是这尘网深劫里逃不开的凡俗人。

  第一二四章 (待修)

  马车早已候在了宫门口, 孙海平看程昶一身染血地走过来,胆颤心惊地问:“小王爷, 回、回王府吗?”

  天际还余最后一缕霞光, 程昶格外沉静地望了一眼,“去望山居吧。”

  望山居距绥宫一个来时辰行程, 程昶到了望山居,一言不发地往山上走。

  扶风斋外有个露台,时值中夜, 飞瀑之水直冲下来,浇洒在露台边,溅起点点水星子。

  望山居的林掌事知道小王爷喜欢此处,趁着这几日早已把扶风斋收拾妥当,露台上摆了石桌与竹榻, 里处屋间还挂着纱幔。

  程昶在石桌旁坐下, 问:“有酒吗?”

  “有、有。”林掌事应道, 即刻命人搬来数坛上好的陈酿。

  程昶道:“你们下去吧。”

  他拿起一坛酒,对着坛口饮下一口。

  一股灼烈入喉,辛辣里带着一丝甘, 还没怎么尝出滋味就下腹了。

  程昶只好又饮一口。

  他其实是不嗜酒的,前生有先心, 不能碰酒, 穿来这里后,时时命悬一线,偶尔宫宴上浅酌一二, 却也是见好就停。

  都说酒能至人醉生梦死。

  可他一口接着一口饮下去,腹中烧灼不堪,却越吃越清醒。

  他不知道事到如今,他的手上算不算沾了血,算不算脏了。

  但他有些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了。

  程昶想把自己关在这里,不再去见任何人。

  直到所有怒火和恨欲都平息。

  “三公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程昶握着酒坛的手顿了顿。

  自从他被封了王世子,宫中的人当着他的面,都会称一声“殿下”,只有她还固执地喊“三公子”,仿佛这样就能不一样似的。

  云浠站在帐幔边看着程昶。

  她是在入夜时分听说大理寺出事了的。

  琮亲王府的王世子殿下逼死了御史中丞,宫中一时人人自危。

  她赶回宫里,御史台的小吏告诉她:“殿下身边的厮役留话说殿下去了城西望山居,将军若得闲,便去看看吧。”

  云浠从未见过这样的程昶,无助到形单影只。

  双手握紧酒坛,仿佛那是什么灵丹妙药。

  她走过去,在他膝边蹲下身,覆住他握着酒坛的手:“三公子怎么饮酒了?”

  她的手清凉如雪,他垂眸看着她,半晌,说:“柴屏死了。”

  “我知道。”

  他又说:“我逼死的。”

  他的语气极苍凉。

  云浠听得心间微微一疼,仰头望着他:“不是的,与三公子无关。”

  程昶的嘴角弯了弯,想笑,却没笑出来。

  他问:“你怎么过来了?”

  云浠道:“我担心三公子。”

  她的脸庞清透,脖颈一段雪肤一看就是寒凉的,不像他,喝酒喝出一身难以抑制的烈火。

  酒没让他醉,看到她,他却有些醉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伸手抚上她的颊边,慢慢摩挲:“阿汀,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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