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297)

  “当初在裴府水榭,不是你透露假消息给郓王,说我在查他私吞忠勇侯兵粮的案子,逼得他对我出手?”

  “你和方芙兰联手杀了姚素素,嫁祸给罗姝,利用罗姝把我骗去白云寺,让郓王的暗卫把我追杀至落崖的不也是你?”

  “你知我失忆,利用周才英把我诱去皇城司,然后派柴屏把我逼至皇城司的柴房,锁在一片火海里,现在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不正是你?”

  “我是无所谓你借刀。”程昶道,“无论你手上有多少把刀,我都能一把一把给你卸了。”

  “这个人,”他伸手一指地上的柴屏,“你手上最锋利的利刃,我第一个要的就是他的命。”

  “我就是想让他死!”

  “死”之一字出口,周遭众人心中大骇,纷纷跪在地上。

  立在当中的程昶锦衣玉簪,明明一身清贵装束,或许是映照着灼烈的火光,不知觉间竟显得森然而妖异。

  柴屏重新扑上来:“三公子、三公子,求求你,我把命还给你,让我离开这里吧……”他往身后角落的数名死囚一指,“我不要与这些人关在一起,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了,我从来没害过他们,他们却要恨我……”

  可程昶任凭他说着,却丝毫不理会。

  柴屏心中怕极,心下一横,当下狠狠往舌根咬去。

  怎奈程昶竟先他一步反应过来,伸手箍住他的下颌,迫得他齿关不能合拢,随后将他朝后一搡。

  几名衙差立刻上来将柴屏重新缚住。

  陵王忍无可忍,当即吩咐:“来人!”

  曹源立刻带着护卫上来,应声道:“在!”

  “把柴屏带走!”

  “是!”

  “大理寺。”程昶也道。

  “在!”

  “谁敢带人走,格杀勿论。”

  “是!”立在牢门口的武卫顷刻应声,同时拔刀出鞘。

  两边僵持不下,程昶又步去柴屏面前,俯身看向他,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不是想死吗?”

  “那本王趁着你临死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我当初,其实早就‘死’在皇城司的火海里了。”

  “你命人取铜锁时,我其实看见了,我太恨了,所以那火从柴房里冲出来,吞噬烧尽你所有手下。”

  “但你知道你为何没有被火烧死吗?”

  “因为我当时在想,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你死得最痛苦。”

  “我想看着你,以你最恐惧的方式死去。”

  “我终于找到了。”

  他站起身,指着囚室角落里的几名死囚,轻笑着道:“你看看啊,你的这些父亲兄弟,他们多恨你啊。”

  “若不是你考取功名,他们怎么会因你而死?”

  “你的老父已花甲之龄,最小的小弟才十五岁,多无辜啊。”

  “可惜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不知道悔过。”

  “以杀止伤无量重罪,阴司地府都未必肯收你。”

  “你手上沾着这么多条人命,你这些年过得不胆寒吗?”

  “你哪一日不是活在炼狱里?不是活在水深火热的梦魇里?”

  “你每一日入梦,是不是都有人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问你。”

  “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怎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不是你?

  最该死的就是你!

  该死的是你!!

  柴屏听程昶说着,越听越颤抖,心中慌骇与惊恐越积越深,一下炸开,他忽然惨叫一声,奋力挣开束缚住他的衙差,仰首就往牢门口武卫的刀刃上撞去。

  这一切来得太快,直到半截喉咙被割开,鲜血“噗”一声喷溅出来,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滚烫的血浇洒在陵王身上,也浇洒在程昶身上。

  整个牢狱在这个瞬间几乎是寂默的,只能听见火把烈烈的烧灼声。

  众人看着柴屏的尸体,目光里写满惊骇与震诧,包括陵王。

  只有程昶的眸色镇定平静,他淡淡看了眼地上已无声息的人,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袖口。

  过一会儿,大理寺卿战战兢兢地唤:“二、二位殿下。”

  陵王紧盯着程昶,半晌,一拂袖,带着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大理寺的牢狱。

  他最后拂袖的动作是个收尸的意思,可是程昶不出声,底下的人哪里敢动。

  他们方才都看见了。

  这位王世子殿下,不过几句话,就逼死了一名当朝四品大员。

  衣裳上虽沾了血,手上竟还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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