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37)

  “更要紧的事?”

  “你糊涂了?”方芙兰失笑,“忘了今日一大早,裴府的冯管家过府邀你去老太君寿宴的事了?你且算算日子,老太君是五月初二的寿辰,今日是哪一日了?”

  今日是四月二十七,只余四日了。

  云浠忙昏了头,这才意识到老太君大寿将近,一时着急:“也不知来不来得及为老太君备寿礼。”

  “这个你不必担心。”方芙兰道,“今日冯管家回去跟老太君禀明了你赴宴的消息后,下午老太君又打发他过来了一趟,说是帮老太君带话,问你讨要寿礼,指明要一柄公公从前用过的旧剑,一幅我的刺绣。”

  为了不让她难堪,连寿礼都帮她想好了。

  方芙兰笑道:“阿汀,老太君这么念着你想着你,说不定真如姝儿妹妹说,要在寿宴上为你和裴府的二少爷定下亲事。”

  她回过身,往正屋里走:“我今日看完大夫,去当铺把皇贵妃娘娘赐给我的玉镯子当了,为你置办了一套衣裳首饰,还有庚帖,我也让鸣翠从旧阁里取出来了,老太君祝寿当日,咱们把庚帖带去,省得定亲时,旁人要看你和裴阑指腹为婚时交换的庚帖,咱们拿不出来……”

  方芙兰兀自说着,语气十分轻快。

  她平日里话不多,今日显见得是极为云浠高兴了。

  云浠落后她两步,不知怎么,心中竟半点没染上方芙兰的喜悦,反而觉得有些冷清。

  “阿嫂。”她握了握手里的剑,垂眸道:“我不想嫁给裴阑。”

  “为何?”方芙兰愕然回头。

  云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一身朱衣立在月色下,整个人十分落寞。

  但其实,她是知道自己为何不想嫁给裴阑的,她只是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就将这话说了出来。

  仿佛藏不住了似的。

  她从前怕方芙兰担心伤身,总是顺着她的意,许多事都埋在心底的。

  方芙兰提着灯笼步下石阶,问:“阿汀,你是不是在怨裴府这些年,从未帮衬过咱们?是不是在怨,裴阑回金陵后,没有立时上门来提亲?”

  “但是你要想啊,”方芙兰柔声道,“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难处,每一户大家子,也有他们作为大家子的难处,人活在这世上,都不容易,有时候多为自己想一些,多几分私心,并没有错。而今裴府愿意向你提亲,便说明他们愿意守诺,何必为了赌气,屈就自己的前程呢?”

  云浠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方芙兰的话,她无力反驳,纵然她觉得裴阑待她已不仅仅是“私心”二字这么简单,她也不愿多说旁人闲话。

  何况,她亦是惶然的。

  心中茫茫起了大雾,雾里亮起一盏灯,她不自觉朝着那灯走,便与从前的自己远了。

  方芙兰道:“你是累了,去歇着吧。明日到我房里把新置的衣裳首饰试一试,看看有哪里可改,等老太君寿辰当日,你一定打扮好看了去。”

  第十九章

  五月,江南入了梅,雨水淅淅沥沥的,从黎明落到暮里。

  初二一早,方芙兰撑着伞,嘱咐两个杂役将备好的贺礼搬进马车里。

  这日是老太君的寿辰,极可能也是云浠的大好日子。

  虽然老太君先前已讨要了一柄旧剑与一幅刺绣作为贺礼,方芙兰怕送过去太寒酸,下了侯府的脸面,仍想法子置了些旁的。

  云浠这日休沐,看着方芙兰忙进忙出,原想问那些多出的贺礼是从哪儿来的,但她微一思量,到底没问出口。

  同住一个屋檐下,彼此相依为命,知根知底,哪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云洛生前待方芙兰十分好,那时方家小姐艳冠金陵,云洛尚未娶她,便将她搁在了心尖上。

  方芙兰过门后,云洛因频频征战,两人相守的日子并不多。每逢他得胜归来,得了朝廷的赏赐,都会换来银钱买许多物什送给她。

  环钗首饰,脂粉华衣,不一而足。

  方芙兰生得太美,云洛觉得天底下最好的珠玉都不能与她相配,总怕怠慢了她。

  可惜两夫妻这样琴瑟和鸣日子没过几年云洛便走了。

  云洛战死塞北的噩耗传来,方芙兰伤心欲绝,病了大半年,险些随他而去,后来还是看着云浠一个孤女支撑侯府,实在可怜,才强撑着站了起来。

  一府老弱病残,哪里都需要花银子。

  阿苓的娘亲病得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方芙兰一咬牙,拿出云洛生前给自己买的环钗,对云浠说:“阿汀,你拿去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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