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38)

  云洛走得突然,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跟方芙兰交代,这些环钗,是他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云浠本不愿当了它们,方芙兰却说:“在你哥哥心中,这个侯府,还有侯府里的这些人,永远都比这些死物重要。”

  云浠这才为方芙兰留了几样她最喜欢的,把其余的拿去当了。

  看着方芙兰指点着杂役往马车上抬贺礼,云浠想,她的阿嫂,为了她,大约把自己最喜欢的那几样首饰也变卖了吧。

  裴府的寿宴在晚上,不少人一大早便登门祝贺,大都是看在裴府显贵,过去套交情的。

  忠勇侯府没人当官,倒是不必去那么早。

  近晚时分,雨停了,方芙兰与云浠带上丫鬟,由赵五驱车,往裴府而去。

  裴府门口十分热闹,两旁挂着的红灯笼上以金粉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

  冯管家与二房的两位小公子在府门前迎客,一旁站着排收礼的厮役,末后有张桌子,上备笔墨红宣,供来客写祝词。

  冯管家一看到云浠,当即迎了上来,说:“少夫人,云浠小姐,您二位可算来了,老太君今日早起身便盼着哩,快请进,快请进。”

  说着,跟一旁的小仆交代了两句,亲自将她二人迎进了府内。

  裴府很大,宴席开在东面的花苑里,中有小池,莲叶田田,虽未开宴,众人已相谈甚欢。

  云浠举目望去,只见上首的座旁,姚杭山与罗复尤这些当朝大员正陪着老太君说话,而姚素素、裴阑、罗姝就立在一旁,一时不知说起什么,姚素素与罗姝的脸竟同时一红。

  这时,一个小仆凑到老太君耳侧说了一句。

  老太君神色一怔,抬目瞧见了云浠,拄杖便朝她疾步走来。

  走近了,哑声唤一句:“阿汀。”握了她的手,不知是喜还是悲,险些落下泪来。

  云浠也动容,说:“这几年祖母身子不好,阿汀早有听闻,一直没能去探望,是阿汀不孝。”

  老太君比起往日是老了些,但她到底女将出身,哪怕到了古稀之龄,依旧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听到这一声“祖母”,她的声音愈发哽咽:“难为你还肯叫我一声祖母,这些年……唉,哪里是你不孝,是裴府亏欠了你才对。洛儿那孩子,小时候那么顽皮,我还骂他是祸害遗千年,没成想,没成想……”

  她说着,双眼渐渐盈满泪花,方芙兰见状,柔声劝:“今日是老太君的寿辰,流泪可不吉利。这些年老太君一直思念阿汀,阿汀何尝不是盼着能见您一面。而今您祖孙二人终于得以重逢,该高兴才是。”

  “是、是,芙兰说得对。”老太君抬手拭了拭眼角,笑道,“我是老糊涂了,而今我们祖孙俩终于能重逢,是大喜事。”

  云浠与云洛自小就跟老太君亲,唤一声“祖母”不为过。

  可他们之间到底是没有亲缘的,方芙兰与老太君一人一句“祖孙俩”,落进旁人的耳里,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一时有人窃窃私语,话里话外不离云浠与裴阑的亲事。

  姚素素立在一旁,慢慢握紧罗姝的手,脸色发白。

  可老太君眼里哪里还装得下旁人?

  她松了云浠的手,将她推开了些,上下打量。

  多年未见,这个常缠着她的小姑娘长大了,出落得比她想象得还好看。

  眉眼明媚如春,青丝乌黑茂密,干干净净的眸子里藏着云氏一门与生俱来的坚贞坚韧,双唇微微一弯,颊边的梨涡又溢出几分如早春山溪般的纯澈。

  她今日没着捕快服,一身淡青裙衫外罩一层轻纱,腰扣上的玉虽不算名贵,映着灯火,却华光流转,与她青丝马尾间的栀子花簪相映成辉。

  腰身纤细,不显瘦弱,不显娇贵,反而更加亭亭玉立。

  老太君连连点头,不停地说:“好、真是好……”

  又拉过云浠的手,比方才更亲昵几分,说:“我今天下午趁着午歇的时候,给你做了几份你小时候最爱的小点,你快来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一旁侍立着一个三房的少爷,听了这话,一面去扶老太君一面笑道:“祖母当真偏心,下午做好小点,孙儿想尝一口都不肯给,偏生等到云浠小姐来了,全拿出来给她。”

  老太君拍开他的手,笑骂:“你也配跟阿汀比?”

  这话一出,什么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

  自然也明白了今日的寿宴上,老太君一定会给裴阑与云浠的亲事做主。

  一时间,裴府的仆从,外来的杂役,对待侯府丫鬟下人的态度都恭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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