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380)

  可是她待他深情厚谊,他都知道。

  此间真意饱受烈火乱兵提炼,化作应运天地,万物唯一,只有死生不弃,才能不负她的深情。

  行军之声迫近,山端已然出现数列身着银甲的将士,云浠抬目看了一眼,单是手持弓箭的便有近万之众。

  她不知道程昶没走,一心想为他多争取些时间,红缨枪往后一收,高喝一声:“换阵!”

  带着残存的兵马,重新聚成方阵。

  这样的方阵没什么讲究,大约就是以血躯为壁,阻绝去路。

  反正他们陷在这样的乱兵里,早已活不成了。

  怀集没想到他带着数万人,竟然与区区两千兵马厮杀了如此之久,见援军已到,立刻命前方营排成突袭之势,朝云浠这里扑杀过来。

  云浠闭了闭眼,虽然不惧,也知道到此为止了。

  但她身为主帅,若临阵退缩,岂不让将士们笑话?她不惊不乱,见敌将扑袭而来,当先一个提枪而上。

  与此同时,山端的弓箭手一齐张弓,对准云浠的兵马。

  近万弓箭手同时阔弦的声音犹如深海里低沉的苍龙之吟,伴着隐隐雷鸣之怒,恍若刮在人的骨髓心上,身上不知被烈火焚灼了几何,程昶陷在火海里,眼角几欲淌出血来,嘶声大喊:“阿汀——”

  就在这一刻,变故发生了。

  近万箭矢在离弦的一瞬忽然改变了方向,射向的竟是怀集部下的大军。

  深海里的苍龙终于苏醒,离弦之音犹如巨龙呼啸,怀集大军没有防备,见箭矢落来,还没来得及散开已然中了箭,在前方扑杀的将士也被这一瞬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纷纷回头看去,一瞬间竟不知是进是退。

  可是战场之上,哪里容得下哪怕稍稍一刻的迟疑?云浠虽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久历沙场,多的是对敌经验,见前方将帅迟疑,第一时间带兵反攻,一时间竟杀得敌将节节败退。

  下一刻,天边电光赫然一闪,雷声轰隆,豆大的雨点子砸落下来。

  程昶抬目望去,这才发现原来先前的雷鸣与风啸不是幻觉,天际云团深积,一颗星也没有,早已是大雨将倾之势。

  只是他置身烈火,陷于生死边缘,眼中只有她,其余所有事,都成了其他事。

  雨水浇熄身上的火,浇褪残阁上的火势,前方战事已有缓和,但程昶依然没有驻足,仍是朝沙场走去。

  宿台与罗伏见状,一人带兵留下保护程昶,一人加入战局,想自兵乱中护住云浠。

  山端的弓箭手收了箭,摘下长矛,如潮水般自山上涌下,与云浠的兵马一起杀向怀集的大军。

  云浠眼下已反应过来了,这些身着银甲的将士是裴阑的兵。

  他竟没有去垂恩宫,而是带着人回来帮她了。

  裴阑手上还有两万忠勇部的士兵,合上他自己的兵马,一共五万,虽然怀集与宣武麾下也有五万将士,但因方才中了裴阑的惑敌之计,加之天象变幻,军心溃散不已,很快便被击退。

  战局扭转,云浠得了喘息,第一时间往回看。

  她本想看看程昶走远了没有,没想到这一回头,他竟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原来他一直没有离开。

  他的脖间手背有烧灼的痕迹,右边袖口已成焦黑之状,手臂不知哪里有伤口,顺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血。

  他的脸色是苍白的,颊边有一道蜿蜒的,尚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带着点灰青色的血痕,犹如烈火淬成的诡异斑纹,映着他清润的眸,竟格外摄人。

  云浠怔道:“三公子……”

  程昶没有回答。

  他大步走上前来,伸手自她手腕一拽,把她拥入怀中。

  他闭上眼,埋首在她的发间,双臂箍住她,力道愈收愈紧,仿佛这一辈子再也不愿放开了一般。

  雨势缓和了些,雨水自夜幕里降下,温柔地倾洒在他们周身,他什么都没说,但她什么都明白。

  怀集与宣武被这变动惊得无以复加,心知此刻已不是对敌的最好时机,当下传令撤兵。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程昶放开云浠,见是裴阑过来了,认真地与他道了声谢。

  裴阑道:“殿下不必谢我。”

  他解释道,“我在去垂恩宫的路上遇上了宣稚的人马,他们与张岳的大军对上,厮杀起来。张岳手上两万兵马之众,却丝毫不是殿前司的对手。”

  裴阑原想直接带兵去垂恩宫勤王保命的,可是见宣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才知昭元帝或许根本不需要他来勤这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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