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398)

  难道生在天家,就不配得到公道吗?

  云浠觉得厌恶极了。

  真是懒得伺候了。

  她一字一句地道:“末将的父亲忠勇侯曾说,生为武者,当守护国,守护家,守护民,但他从未说过我们这些带兵打仗的应当守护谁的权柄。所以今日我带兵来明隐寺,第一为护国,第二为护民。我的确闯了禁令,的确拿了哥哥的令牌,擅自去西山营调走忠勇军,带兵来明隐寺救下三公子,但是——”

  云浠将红缨枪往地上一扔,“我浴血而战,击退叛军,不过是想从兵荒马乱中护下我心上人的性命,如果陛下觉得这也是错的,这也算反,那便治末将的罪吧!”

  第一六四章

  云浠这一番言辞声震四野, 立在断崖外的一干宗室朝臣中,除了少数明白内因的, 其余俱是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意思?是三公子与明威将军要一起反了么?

  可是, 若真是造反,哪有这么明着来的?

  田泽听完云浠的话, 辨出她心中义愤,但昭元帝到底九五之尊,这么顶撞他, 痛快是痛快了,事后只怕会被问犯上忤逆之罪。

  他排众而出,欲为云浠求情,然而还未张口,昭元帝抬手止住他的话头, 转而问宣稚:“叛军那边怎么样了?”

  宣稚道:“回陛下的话, 大多统领与兵卒均已认罪, 叛将中,张岳欲为己身罪过分辩,仍在吵闹;另外因为昨晚明隐寺起火, 不少僧人与叛兵趁机逃匿,末将已派人将他们追回, 预备逐一查问, 将可疑之人带回金陵。”

  昭元帝颔首,“旭儿,你去明隐寺看看。”

  “可是父皇——”

  “明隐寺中的这些人, 趁你认祖之时作乱犯上,其心可诛。你是皇子,是储君,在不久的将来更要承天下大统,你肩上有千钧重担,你该平四海,立升平,若连这点事都不愿自己去办,将来还怎么享万民供奉?去吧。”

  田泽本想留下来护云浠周全,奈何昭元帝竟拿江山与万民福泽压他,可是皇令已下,他若执意为云浠平反,因此顶撞圣上,反倒有逼宫之嫌。

  昭元帝怀疑他不要紧,就怕这个戒心颇重的皇帝因结党之由迁怒忠勇侯府。

  田泽无奈之下,只得退后一步,带着田泗与昭元帝一拜,匆匆离去了。

  云洛原本因为云浠在自己的酒中下药,借机盗走将军令着恼不已,眼下看她为了琮亲王府这个三公子,竟把自己推上了风间浪头,只得暂时将恼怒放下,替她求情道:“禀陛下,末将回到金陵前,忠勇军本就为舍妹所领,今年末将虽重返军中,倒未曾与舍妹计较将军令该由谁保管,因此她虽因勤王心切闯了禁令,却也不算擅自调用朝廷兵马,何况——”

  云洛说着,稍稍顿了顿,其实他今日来平南山前,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眼下阿汀既已把当年父亲战亡的真相捅给了昭元帝,他也不必等待一个筹措完全的时机了,便趁着今日,把昔日塞北一役的真相辩说分明吧,“陛下,何况阿汀所言属实,当年塞北一役之所以惨烈至极,都是因为三殿下与达满部落的二皇子通敌,以至塞北布防图外泄,家父忠勇侯追出关外,塞北三万将士血战而死。”

  这话出,满堂哗然。

  原来当年塞北数万将士埋骨沙场,竟不单单因为郓王私挪兵粮吗?

  原来早在招远叛变之前,陵王就已经通敌了?

  那么招远叛变又与陵王通敌有没有关系?

  云洛道:“当年家父出征塞北后,陵王听闻五殿下也在塞北,便以一张布防图为交换,请达满部落二皇子找出藏于草原上的五殿下,尔后杀之。彼时陵王势弱,为陵王与达满部落穿线搭桥的正是裴铭、罗复尤两位大臣,以及曾于草原上领兵,识得达满二皇子的招远,他们三人沆瀣一气,这才酿就通敌叛国,临阵叛军之大案!”

  其实及至程昶在朝堂上揭发郓王私挪兵粮,为云舒广昭雪以后,朝中对这位忠勇侯仍是存有异声的。

  有人说:“既知道兵粮被调用,为何还要执意带兵追出关外?速战速决也是建立在有把握打胜仗的基础上,忠勇侯这不是冒进是什么?”

  还有人说:“塞北的蛮子都是游牧部落,每逢越冬了,抢些物资便会罢手,忠勇侯既没把握跟他们打,何必硬碰硬?还说什么那年塞北蛮敌聚兵猛攻,我看就是他贪图功劳。”

  而今时今日,倘云洛所言属实,昭元帝的两个儿子一个私挪兵粮,一个通敌叛国,那么当年塞北一役便是彻彻底底的天家过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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