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43)

  这是裴阑的声音。

  云浠的步子一下顿住。

  急函?什么急函?

  在她心里,只有一封急函是顶顶要紧的。

  那封云洛写给朝廷,揭发招远叛变的急函;那封唯一能证明她哥哥清白的急函;那封至今为止,杳无音讯的急函。

  云浠心神忽凛,她退后两步,来到净室一旁,侧耳听去。

  不远处的喧嚣遮掩了她的脚步声,净室里的人没有觉察到外间动静,继续道:“回裴将军,已取回来了。大理寺的人方才过来传话,今日一早他们把云将军的案子递上去,今上已拿御笔批了,眼下批好的文书已到他们手上。”

  “今上怎么说?”

  “今上对忠勇侯府还是留有几分情面的,饶是咱们带回来的人,证词供词都对云将军不利,今上不过是治了云将军一个延误军情的罪,没有判叛变,只是云将军袭爵的事,怕就无望了。”

  “无妨。”裴阑道,“随便什么罪,只要定一个就行。”

  “是,小的已跟大理寺的吏目打过招呼了,待会儿戌正时分,老太君若还要为将军与那侯府小姐定亲,便让他赶在这一刻把云将军获罪的消息告诉陵王殿下、琮亲王、与老太君。”

  “招远的案子,本就是今上的心中刺,云将军因此获罪,乃是触了今上的霉头。总不能前脚今上给云将军定了罪,老太君后脚便要为云将军妹妹的亲事做主吧?哪怕她老人家想做主,只怕王爷与陵王殿下也不愿为这门亲事做鉴证了。将军与云浠小姐的这门亲事,定然是不成了。”

  室内静下来,一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似乎是裴阑在看信。

  “叫小的说,将军就是太仁善,当初一将军找到云将军这封急函,就该将它烧了,何必千里迢迢地带回来藏在别庄?还与云浠小姐提这封急函的事,叫她平白多一个念想。”

  裴阑语重心长道:“你是不明白,忠勇侯已殁,但云氏一门在塞北将士心中的威望不减,便是我不提,你以为阿汀就没法子打听到这急函的事么?不如早日与她说了。”

  “只不过朝堂上的事,她一个女子,终归不大明白,事到如今,云洛袭爵不袭爵,已不再重要,左右是已经去了的人了,还不如顺着今上的心意行事。”

  “是,都是已经去了的人了。便是云将军袭爵,侯府孤女寡嫂,半个子孙后代没留下,这爵位今后又由何人来继?反正百年后,大绥再无忠勇侯府,何必争这一时呢?”

  裴阑一叹:“罢了,待会儿今上消息传来,祖母那里必会大动一场干戈,明日一早,等圣旨到了侯府,我去跟今上请个旨,恳请他看在云氏一门忠烈的份上,怜惜侯府的孤女寡嫂,暂不要断了侯爵的俸禄,今上仁德,想必一定会恩准。”

  “将军还是念旧情啊。”

  裴阑悠悠道:“我与阿汀云洛,毕竟一起长大。”

  “眼下万事已尘埃落定,这封急函想必不会再有人追查,那……”

  “烧了吧。”

  净室外,云浠先还安静听着,到末了,整个人已气得发起抖来,冯管家见状,几回想要破进屋去,打断裴阑与他副将的言语,还没动作,便被一旁的程昶抬手一拦。

  三公子神情冷凛,不似以往跋扈,却比以往更令人心生畏然。

  冯管家不敢出声,心间如熬着一锅滚烫的粥,急如焚烈。

  最后一句“烧了吧”入耳,云浠再忍不住,她肩头颤动,双手握紧成拳,几步走到净室正前,一脚踹开净室的门。

  第二二章

  室中之人同时愣了愣。

  那副将动作极快,门口一有动静,便将急函收了起来。

  裴阑见门口立着的人竟是云浠,脸色不由一沉。

  但很快,他又收起心中不悦,换上一副淡笑,问:“阿汀,戌时快到了,怎么不去宴上等寿糕?”

  云浠半个字都不想跟裴阑多说,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伸出手:“信。”

  裴阑讶然:“什么信?”

  “他哥哥写给朝廷,揭发招远叛变的急函。”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裴阑抬目看去,发现竟是程昶。

  琮亲王府的三公子怎么也在这里?

  裴阑的目色再次沉下来,看了一眼立在程昶身边的,频频擦汗冯管家。

  可这事原就是二少爷的不对,当着小王爷的面,冯管家哪里敢跟裴阑交代首尾?

  裴阑的思绪转得极快,心道事已至此,想法子应对才是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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