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55)

  昭元帝“唔”了一声,唤过内侍官,把云洛的急函拿给了大理寺卿,又着中书舍人拟写圣旨。

  及至散朝时,才轻描淡写地道:“忠勇侯的女儿,当捕快,屈才了。”

  彼时朝臣们一半已退出殿外,一半仍留在殿中。

  看着今上施施然而去的背影,一时竟谁都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

  小太监细细回忆着早朝上,昭元帝的一言一语,恍然道:“师父,您的意思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行事该顺着今上的心意走。就好比早以前,忠勇侯府是今上的心结,咱们便不必管侯府的人,而今今上决定把这个心结解开,咱们再看到侯府的人,就要卖几分情面?”

  “蠢东西。”吴公公一甩拂尘再次打在小太监身上,“圣心难测,今上的心思,可是你这样的下贱东西能揣摩透的?”

  他伸出一只手,迎着拂过的风。

  “你看,这宫里是有风的,咱们这样的人,在哪儿都扎不了根,只能跟着这风走。”

  ……

  吴公公走后不久,大理寺便来了人,把重新彻查云洛一案的圣旨念给云浠。

  云浠得了圣旨,仍不能放心,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慢慢地,心头悬着的坚石落才了下来。

  宫门风声渐劲,吹得日影浮动,她抬目看向程昶,笑道:“今次当真要多谢三公子!”

  她肩上的担子重,平日里几乎不怎么笑,直至方才她还一脸忧色,这会儿忽然绽开来一笑,程昶不由愣了一下。

  这笑容真是单纯得很,仿佛就是为事情的本身而高兴着,因此明媚灼眼。

  程昶道:“没事,其实我没费什么功夫,把急函呈上去,说明原因,今上自然就说要重新彻查了。”

  他又看向云浠,她一夜没睡,跪了大半日,此刻脸色很不好,手心的绷带脱落了一半,上头还有斑斑血迹,大约她昨夜匆忙,没来得及换伤药。

  程昶问:“你怎么回?”

  又道,“不然我送你回府?”

  他这话问得自然,可云浠听了,却像是才回过神来。

  她顿住步子,不由上下打量自己,她淋了雨,衣裳才干了一半,鬓发湿漉漉地黏在颊边,束在脑后的马尾大约也乱了,还有靴子,靴上沾了泥,每走一步,便在地上踩上泥印子。

  她忽然难堪起来。

  心中想,自己怎么能这么狼狈地站在他面前呢?

  她抱着父亲与哥哥的牌位,抱着圣旨,慢慢垂下眸,轻声道:“不、不必了。侯府不远,我自己走回去。”

  程昶见她拒绝,想着忠勇侯府离绥宫不远,便点头应了。

  临上马车前,看了眼她的右手,又提醒:“记得换药。”

  云浠目送着程昶的马车远去,在原处站了好一会儿班子,直到再也瞧不见了,才折身回府。

  第二六章

  云浠愈走步子愈轻快, 等到了侯府,几乎要跑起来。

  守在府门口的赵五瞧见她, 唤道:“大小姐。”

  她“哎”着应了声, 径自往正堂里去,喊:“阿嫂, 阿嫂!”

  方芙兰自晨起便在正堂里等着,听到云浠的声音,连忙迎出来。

  云浠已迫不及待地要将好消息告诉她:“阿嫂, 成了!今上看了哥哥的急函,下旨让大理寺重新彻查,铁证如山,不日后,哥哥定能平反昭雪!”

  方芙兰一下愣住, 半晌一动不动。

  云浠一手揽着怀里的牌位与圣旨, 伸出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道:“阿嫂,你怎么了?你不开心么?”

  方芙兰这才回过神来,道:“我哪里是不开心, 我只是……没想到,”她看向云浠, 难以置信地问, “这就成了?”

  “我也没想到。”云浠笑道,“今早我跪在绥宫门口时,本没什么人理会我。后来三公子路过, 听说了我的事,便说帮我把证据呈去金銮殿。他做了御史,可以直接向今上谏言,今上看过急函,信了哥哥清白,这才下旨重新查案的。”

  她把圣旨递给方芙兰:“阿嫂你看。”

  方芙兰细看过一遍,见是御笔亲书,末尾还盖着玉玺,一颗心才放下来。

  她把圣旨还给云浠,似想起什么,迟疑地问:“你方才说……是琮亲王府的三公子帮的咱们?”

  云浠一点头,轻快地“嗯”一声。

  方芙兰道:“你怎么又……”

  话说到一半,却咽了回去。

  又什么?又与他来往?又与他走这么近?

  琮亲王府的小王爷近日收敛了脾性,可谁也不能说从前那个跋扈的公子哥就不是他,谁也不能保证他好到几时,万一哪一日,他又故态复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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