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热(119)

作者:云雨无凭 阅读记录

“没关系,我今后会多说过去的事。”颜修话毕,仰头把盅里的酒饮尽了。

从西曛居出去,二人又在街上、河边走,赏景谈天,天黑后该去听戏,唱的词全是扶汕旧话,对陈弼勚来说是黏嘴拗口的。

俩人在后头坐着,躲了个无人注意的暗处,四处敞开着窗子,夜风凉飕飕,钻进人脖子里,灯未有几盏亮的,只有台上最亮。

有吹弹的各色乐器,声音挺大,可有舒服椅子能靠着,颜修不自觉地睡着了,他靠着陈弼勚,一手抓紧了他的手。

也不知睡了多久。

戏没有听几句,颜修醒的时候,看到陈弼勚正张嘴打着呵欠,于是问:“你是不是也想睡了?”

“也不是,主要是听不明白。”

颜修被逗得乐,他注视眼前的人,一瞬间,再开始疑虑自己是在梦里,泪从心底翻涌上来,像经过了酸涩的喉咙。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说:“真的见到了。”

两人从戏园出去,便要回家,陈弼勚这下子总拽着颜修的手,也不顾在路上人眼里亲密也奇怪。他还在街上给空青买了只鹿皮的拨浪鼓。

再歪着头问颜修:“你想要什么?”

“没有要的,”颜修轻声说,“花的都是我的钱。”

他还没走,陈弼勚就甩开手走了,又回头说:“等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是等了不长不短的时间,陈弼勚从那边回来,拿了两个黄铜的陀螺仪,自然没宫里做得精美,可看着质朴清雅。

他将杜英纹样的塞给颜修,自己留了睡莲纹样的。

陈弼勚骨子里的是富贵精致的,他在意衣着,在意细小的事物,在意自己的头发是否梳好了。颜修看着手心里的陀螺仪,在想——他仍旧是那个皇帝。

回了府里,朝赐就去提了洗澡水来,将陈弼勚用的帕子寝衣备好了。

颜修站在房檐下,看天上散落的星,他等了许久才进去,陈弼勚已经洗完了,他穿着寝衣,扣子没系好,说:“我做了个美梦。”

吸气后,再说:“梦见你了,你躺在床上,身上有一支箭,还在淌血。”

“伤早就好了,你快去床上躺,我也得洗澡。”

“能不能看看你的伤?”陈弼勚被吓得不轻,他在思虑之后伸手,要扯下颜修衣袍的领子。

颜修忙躲开,说:“别这么,已经好了,看不出什么。”

仆人往浴桶里换着新水,雾气缭绕。

颜修要把身体的陋处藏起来,他低着头不敢看人,而胸口处的旧伤,也隐隐地疼起来。

/

又是旧事。

雪能让泱京更绮丽富贵,更华美,更静谧。

是缠绵钟情,也是误打误撞,第一回 溺在幽暗暖帐中,谁都未考虑清楚什么。少了保媒拉纤,少了提亲嫁娶,在人间,还有别种合·欢的状况。

人亦是动物,天子亦是生灵,抛却了在端庄处的收敛,陈弼勚渴得将喝生血,颜修的腕子上绷起浅青色的血脉,皮肉被捏得泛起红斑。

他这时才像个灵巧的活人,暂时忘却在瑶台的所闻,不顾是否被压着,嘴往陈弼勚的嘴上撞,然后,黏腻地咂吻。

陈弼勚埋着头做别的,舔了舔嘴,用那把低沉的嗓子,说:“想把你的小鸟吃进肚子里。”

颜修颤抖着,嘴贴着陈弼勚的脖子,他流汗泛泪,掐得天子的脊背泛红。

天子还青葱正好,是个少年。

注:①出自宋代贺铸的《绿头鸭·玉人家》。

[本回完]

下回说

羊皮新弓人逢长昼

榆木窄舟情现凉昏

第55章 第廿三回 [壹]

羊皮新弓人逢长昼

榆木窄舟情现凉昏

——

林红若走得一声不响,她决心要做个果断之人,于是也没与颜修道别。

离开扶汕有半月,终于,车马快到泱京,赶车的人要停脚方便,林红若便下了车来,北方山林早就一片灰黄色,只有针叶的树零星绿着。林红若上身穿深紫的袄子,外头又是件粉红斗篷,她在山路上悠然站着,等赶车的过来。

丫鬟也下了车,她说:“我去解手,您去不去?”

林红若原来是不想去的,可她看丫鬟年小瘦弱,因此,就陪她去,二人挑了远一些的林子,这时候,赶车的已经过来了,在车前坐着,喝囊里的水。

林红若就在林子的浅处等人,头上不疏不密的树枝交错,拦不住倾泻的阳光,天还是冷的,阴凉处还有积雪没化。

林红若的绣鞋蹭着树根处黑色的腐土,是无趣的消遣法子。

她样貌出众,杏眼含水,上头是一对俊丽的眉毛,她头上是金镀银的花蝶簪,戴珍珠耳坠子,她弯着腰的一刹那,身前的粗树杆子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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