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热(49)

作者:云雨无凭 阅读记录

这公主又咬着唇角想了半天,忽然用手轻抚上屈瑶的腹部,问她:“这里头,有孩子了吗?我梦见你生了位公主。”

“还没。”屈瑶答她。

“以后会有的,我能带着她玩儿。”

陈弜漪独自有着个美好绮丽的世间,她再次挂起灵动的笑,弯了眼睛去摸屈瑶的肚子,她有些瘦弱,可浑身净是活力,在这宫里上蹿下跳一番,又留着,陪屈瑶吃了晚膳。

而天将黑时,陈弼勚才到了月阔宫,他与仲花疏请安,便在餐桌旁坐了,此处烧着炭火,向人的身上送温,那些伺候的人均听从陈弼勚的话,退下了。

“母后,因为要事所需,仲晴明近日将案底寻见,我才细知杳和五十八年颜府灭门一事,”陈弼勚未将筷子拿起来,他问,“母后可知道此事?”

仲花疏在自己宫中穿得简单些,她嘴边的笑没了,垂下眼思索,说:“我知道此事。”

“那颜家是否还有何人活着?”

仲花疏思索后,答:“此案由柯韶督办,犹记当年是他亲自验完身份,确是全死了。”

陈弼勚缓慢点头,他沉稳地想后,再问:“案底记载,泱京药商颜氏一族抗旨等数罪,但读不出何事能致此惨刑,以我的了解,父皇不是那般昏庸的人。”

“他也有昏庸的时候,他年老了。”仲花疏喝下半口水,话说得含混不清,她起身亲自盛了百合鲫鱼汤,递去陈弼勚眼前。

自然能觉察出仲花疏的隐瞒,陈弼勚略微怒了,他再用低沉的声嗓,问:“到底是何事?”

再补上:“生离死别、夺权依势,我都见识过了,没什么是不能听的。”

仲花疏压制着要乱掉的气息。

她眼圈发红,无意间皱起了鼻根,在坐好之后抬眼。

烛火闪动时,仲花疏的眼皮也在闪动,她说:“我多年都不愿提起——”

陈弼勚急切说道:“你可知颜家曾还有活着的后人?他要杀我。”

“那日的刺客?”仲花疏将筷子放了,忧愁染在脸上。

陈弼勚答她:“是。”

此处熏一味清淡微苦的香,灯火映得房门廊道通明,餐食总新鲜变着样子,有内侍来,往炙牛肉的锅子下头加了烧得通红的、小截的炭。

仲花疏将睫根抬起,缓慢道来。

“你的父皇那时候龙体劳损,自觉得命不久矣,直到夏日正盛,我生了你,他忽然久疾痊愈,精神重振,因而,众人传说你是祥瑞之体,你的父皇对你喜爱更甚,他为了延年益寿,便由术士之指,去寻传言里药商颜漙(tuān)家藏的百岁之方,请他们进宫为医,可颜家抗旨不遵,你父皇本要弃去此路,也未想治他们重罪,”仲花疏言到此处,忽然深吸着气,她牙关颤抖起来,说,“可密探来报,颜漙之妻温素月,用外山巫术在石山设阵,咒陈昶之幼子弼勚身死魂飞,尸骨不存。”

仲花疏用细手攥紧了心口处的衣料,她道:“你的父皇一时震怒,旧疾复发,苦不堪言,这才治了颜家的罪。”

“因为我吗?”陈弼勚视线滞在那处了,他的手不经意地握拳,问。

“此后为保你平安康健,才在石山毒阵近处开垦荒岭,修筑了南潋宫。”仲花疏话毕,眉目均皱起来,她少有地、开始放肆地流泪。

陈弼勚险些将唇边的肉咬出血迹,他听得这些,不敢轻断陈昶的对错,他少在仲花疏跟前亲近温和,这回,上前揽住了她的肩膀,说:“母后,你看,我现在还活着。”

仲花疏的颈间尽是冷透的汗,她身体前倾,脸埋进陈弼勚的怀里,她的手指紧攥住龙袍纹路繁复的布料,便喉间涩疼,再说不出任何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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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霁泊这日梳洗一番,她许久未有华丽的穿戴,逢着颜修的生辰,因此早将玉镯、钗花、耳坠、项圈配个整齐,又挑了在泱京新做的衣裳,她生得浓眉明目,有几分外域的血统,因此被红裙紫袍衬得脱俗,她在房中坐着,有丫鬟来,帮忙将脂粉抹上。

桃慵馆的人,自然比瑶台府中的更机灵得体些,丫鬟赞:“姑娘平日是素雅的好看,这么一打扮,又是鲜艳的好看。”

“是么……谢谢。”

“颜大人一定喜欢。”

梅霁泊看镜中被蒙上一层淡雾的、自己的脸,她笑,又焦虑,因此难得平静,无法回这丫鬟的话,就说:“梳妆不为旁人的喜欢,我要为他庆贺生辰,只为得体些。”

“那梅姑娘,有没有话独自与大人说?”丫鬟凑近,几分羞怯地问询着。

梅霁泊是个侠客,她向来是有话便说、有话便问的,可此回又不同了,她彳亍间颊面微红,愁苦地叹气,道:“有时候太突然会伤人的,也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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