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热(50)

作者:云雨无凭 阅读记录

丫鬟弯着小嘴笑起来了,她道:“大人一向少与人来往,他既然带姑娘回府了,自然是觉得姑娘好。咱们私下聊天的时候,也都说姑娘好。”

梅霁泊笑得声音爽朗,说:“我可既不贤惠,也不温柔。”

窗外一颗摇着空枝的槐树,阴天,梅霁泊开了门出来,她迈出几步后,忽觉得一阵西风袭来,浑身都冷得透了。

即便时生辰,颜修也是将晚才回桃慵馆,他回院中洗手更衣,莫瑕面色紧张,她将山阴也唤来,山阴行了礼,对颜修说:“今日梅姑娘做主,将晚膳设在她院中,她说为大人备了好酒。”

莫瑕压着声,笑道:“她今日刻意打扮了一番,大人怕是快不认得她了。”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颜修说罢转身,又补上,“你们休要出去乱说。”

他摘了簪子,黑绳挽发,着白色衣袍,将脸手净了,就往梅霁泊暂住的院子里去,那处生着高大的洋槐,此时漫天得见枯枝,青瓦灰墙在,门前是两盏绘了喜鹊的灯笼。

酒宴设在厅中,里边暖和,因此不见呼吸的白烟,人被烘得暖软般,脸都是和煦的。

梅霁泊见面便说:“寿星,该我去迎你的。”

“不必,这处我还认得路。”颜修话毕就坐下,脸上既无笑,也无冷漠,他足够得体了,自谢了梅霁泊亲斟的酒。

“此酒是琼涉翠雀花淡泡,基本无毒。”

颜修仅嗅了那酒,便将杯子移开,他说:“太烈了,我唤人去烫些花雕,比这个好。”

“也罢。”梅霁泊思虑后顾及颜修的酒量,就依他,使了丫鬟去烫些酒来。

桌上是豉油鸡、葱姜肉蟹、酿豆腐、卤水等菜色,又上了扶汕常吃的萝卜牛腩煲,仆从退下,梅霁泊为颜修布菜,她说:“在宫中自有在宫中的难处,也不知你要不要倾诉,若是想说了,就不要顾忌,我知道你自在惯了。”

“我也曾受不住束缚,想走的,可转眼到冬季,雪也下了几场,还是没走,”颜修握了方尾刻花的竹筷,“陛下今日路过太医署,将侍卫的剑拿着,还专来问候我。我原本不屑很多东西,如今却以为受了殊宠,那日想走时,更多的不是解脱,而是不舍。”

“我与你不同,”梅霁泊见有丫鬟进来,也未避讳,她说,“何处都成不了我的家,游荡才是我毕生志向,其实我原以为,你也是的。”

颜修将酒壶接了,丫鬟便下去,他将热酒斟上两杯,说:“我也以为我是,可错了,我突兀来此,结识了江湖传言里年少无为的暴君,为皇家行医,违去医济人间的志向,我知道我在往深渊里行走,可我仍旧停不住。”

花雕甜涩,食管里滚烫一片,颜修连饮了两杯。

梅霁泊愣住了,疑惑而无措,她静屏着息,道:“我漂泊得多了,突然与你重逢,且在桃慵馆住了些时日,我忽然也觉得,有个安稳靠处,也是好的。”

梅霁泊将话说到显眼处了,她知道,若是颜修愿意去懂,那自然会立即懂的。

“你注定要做个侠客的,扶汕颜府和桃慵馆,均是你的歇处,可我懂你停不了,”颜修用澄澈的眼神看向她,而后,低声地说,“别管我了。”

梅霁泊举杯,喝了三次,她抖着唇角,说:“好,明白。”

此两人半夜不眠,颜修喝得过量,被山阴搀去歇了,梅霁泊匆忙拆下满身珠玉锦缎,着了来时的红色箭袖,又带着兔毛短帔。

背上是蓝柄利剑,厚黑的云团被风刮散,露出眉毛似的月亮,她不留一纸书信,连夜,向别处走了。

[本回未完]

第24章 第十回 [叁]

回泱京后,陈弥勫休养了些时日,他的旧伤痊愈,人苍老了不少,与那年往汾江前完全不同了。早朝总不能说些闲杂碎事的,待几位臣下将要务奏完,陈弥勫便沉着眸色抬头,道:“陛下,臣有一事。”

殿前合门,白烟从铜炉里扯出环绕的细线,清早的微光从窗缝间进来。

灯是点了众多盏的,陈弼勚在那高处的龙椅上坐,他将内侍递来的茶接了,喝下润嗓,细听陈弥勫的话,而后道:“归荣王请说。”

“陛下后室亏匮,储君之位空缺,但思大延安定之计,望陛下早日充实后宫。”

陈弼勚低下了头,他的眼内有闲情也有精光,慢声说:“以朕的年纪,暂不急储着立储君。”

陈弥勫的神色未见转变,他总不悦,也无人敢随意问询他,因此,四周各人噤了声。

“为一国之君,万事该思周全。”

陈弥勫道。

“父皇年逾古稀才立朕为太子,未误任何要事,”陈弼勚仍那样半倚着坐,他将茶上的雾气吹了,也不朝下看,说,“储君该经考量才定,不可为一言之断,至于后宫之事,年后开春再议,无需归荣王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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