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60)

闻时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目光又挪到了他的心口。

衣服挡着,闻时看不到对方心口的印记。但他感觉得出来,这是一个傀。一个跟活人很接近的傀。

那个傀捏着符纸,转头问向身后:“接住了,怎么办?”

他身后站着一个女人,头发过颈,半边刮在耳后,露出耳骨上一排亮钉。她化着夸张的浓妆,像一张画皮,遮裹住了原本的模样,也看不出年纪。但从骨相上看,应该是个美人。

“帮我烧了。”她回答完傀的话,玻璃似的眼珠转过来,目光扫过夏樵,在闻时身上停了一会儿,又滑到谢问身上,然后说:“刚刚谁揭了奶奶的符,出来。”

闻时:“……”

这种姑娘还是别开口比较好。

“病秧子,是不是你?”她着重盯住了谢问。

闻时动了动嘴唇,低低蹦出几个字:“这奶奶你认识?”

谢问听笑了。

他偏头闷咳了两声,这才抵着鼻尖回答说,“算认识吧,张家的。”

张家人太多,名谱图上密密麻麻,闻时听了也对不上号,只“哦”了一声。

谢问见他依然疑惑,补了一句:“刚刚在笼里,张碧灵他儿子顺嘴提过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叫张岚。”

对面那位奶奶:“……”

张岚经历过各种场合,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也被以各种方式介绍过。大多……不,可以说每一次,只要报出她的名字,听的人都会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并且紧跟着一定会说一句“就是名谱图最顶上那个张岚?!”

说实话,很爽。

不过听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张岚感觉自己已经过了会因为这些骄傲得意的年纪,可是今天,当她听到谢问的介绍,她发现自己可能还是年轻。

什么叫“顺嘴提过”?

什么叫“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张岚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结果走到近处,又听见谢问旁边那位酷得很的帅哥说了句:“有点印象。”

张岚一脚踩上窨井盖,鞋跟卡住了。

“出门前,你给我算了个什么卦来着?”她转头问那个保镖似的傀。

对方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六五:黄裳,元吉。”

他木了片刻,可能怕张岚听不懂,尽职尽责补了一句:“大吉大利。”

张岚:“纯属放屁。”

傀忠心耿耿:“您说得对。”

张岚:“……”

闻时看了一会儿,转头问谢问:“你确定是那个张岚,不是同名同姓?”

张岚耳朵尖,扭头就说:“你讥讽我?”

闻时淡声道:“不是,我认真的。”

谢问又笑咳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回来,对闻时说:“我今晚要是咳嗽得厉害,你得负全责。”

闻时并不太想负责,冷酷地闭上了嘴。

瘫软在地的夏樵终于缓过神来,喃喃道:“吓死我了。”

他环顾一圈,余惊未消地问:“哥,那些女鬼呢?”

张岚搓了搓自己的脸,重新端起“姑奶奶”的架子来:“什么女鬼,那是我拿来找笼门的。”

夏樵只知道鲤鱼跳龙门的龙门,茫然地看着他:“你弄的啊?那你围着我们干什么?”

“你们在笼里,不围着你们我去哪儿找?算了,你可能不太懂我在说什么。”

其实张岚以前因为沈桥的关系见过夏樵一面,但她没认出来。

张岚是被捧着长大的,除了自家人,她只对长得特别好看的和特别厉害的人有印象,这就注定了她记不住多少人。

夏樵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

她下意识把夏樵和闻时当成了谢问的客人,就是纯粹的普通人,跟谢问一起不小心入了笼。

所以她也没多解释,只冲谢问说:“今晚宁州我轮值,又听说周煦被逮进笼了,就过来看看,刚巧看到你们突然停在这里。”

她见得多,一眼就能分辨出进笼的人。

“我正准备进笼找你们去呢,没想到你们就出来了。”张岚语气很诧异,“你们怎么出来的?还有谁在笼里么?”

众所周知谢问是个解不了笼的半吊子,所以张岚根本没往面前三人身上想,理所当然地觉得另有人帮。

谢问还没开口,闻时就说:“张碧灵。”

这话很有歧义,会让人下意识觉得解笼的也是张碧灵。

果然,张岚“哦”了一声:“灵姐进去了?怪不得。也是,毕竟儿子被逮了。”

“行,那就省了我的事了。”

她转身便要走,忽然又意识到一件事——这两个陌生人既认识谢问,又认识张碧灵,可能并不是单纯的普通人。

张岚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闻时,疑惑道:“等下,你们也是干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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