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烬遗录(40)

作者:铁人王贺喜 阅读记录

我转头回来,只见季中怀竟也痴了,我捣他一下,又问:“怎么?看呆了么?”

他才回神道:“小人从未见过——”

我心道,是从未见过如此神仙风姿。却不料他说:“从未见过如此俊的轻功。”我腹中惨笑:原来寻常男子见连欢,只道他武功盖世,只有我这天生的错乱之人,才把他看得如莲如雪。

季中怀见留他二人不得,忙将我拖住,生怕连我也走了,无法向道台知府交差。我到了观景席上,一众官家将我打量来去,笑容暧昧,恐怕心道这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哪有那通神的本事?

道台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儿,笑嘻嘻问:“不晓得侯爷多少春秋?”

我拱手道:“今年恰好而立。”

“呦,”他讶道,“这可瞧不出,我只道侯爷二十四五,足可见神功养年!”

我惭道:“哪里,是那位所赐大还丹的功效罢了。”

知府又问:“侯爷当有妻室了罢?有无一儿半女?”

我老实答道:“有一小女,如今尚未满一岁。”

“还当纳几个妾,开枝散叶才好。”知府操着筷子,笑点我道,“不然侯爷那袭三代的爵位,岂不浪费了?”

几人哈哈大笑,我亦赔笑。道台又道:“我这里便也有几个好女子,侯爷看看有无瞧得上眼的,便收了做个通房也好。”说着便从屏风后走出几个女子来,个个簪花扶柳,唇红齿白,春色各异,莫不消魂。

烛火下芳影幢幢,我按定心神将她们一一望过来,只觉得晃来晃去,让人眼花,一时脸色不太好看。道台是多深的道行,一挥手便退却钗裙,又道:“看来侯爷是曾经沧海,哪瞧得上这几个庸脂俗粉。也不晓得是哪家的女子如此有幸?”

“也不是别人,便是我那三弟的亲妹子。”我想到他,便笑了下,原来我二人除了兄弟,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今生是怎么也分不开了,想到此处,我便笑意难消。

见我满面春色,知府作恍然状:“我倒是见过那连大侠一次,不曾想他寻常眉眼,却有个貌美的妹子。”

第48章 第二十五回 一

“此话怎讲?”我一听他道连欢寻常,心中不忿,登时驳道,“我欢弟许是差了些颜色,仅论骨相,却是不世出的神仙。”

道台却有话说,他把手一摆,振振有词:“侯爷,你方而立,许是没品出其中滋味。这凡人皮囊要的便是颜色。你瞧瞧,”他说着便指自己面孔,“我同知府大人这年纪,心火重的,便是泛红,肝经旺的,便是一股黄气,怎地比得上那十六七岁面如春花?”

“哎,”知府这便笑了,“便正如那台上的美人——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此时台上一声锣响,竟是唱了起来,知府并道台两个,一面听曲儿,一面搂个女子,手直往衣襟里探。我不敢直视,便望向戏台,远远听着,只觉淫滥——这故事原来专讲三个男子的春闱之趣:他三个如何互泼酸醋,如何骨酥肉麻,如何争来抢去,真个是分久必合,合久不分。我细细听来,这三个人,原来一个是琴师,叫做朱丝绳,一个爱穿白衣,叫做玉壶冰,还有一人是个修真炼道的,便叫做小有天。

眼下这幕,便是朱丝绳向玉壶冰求欢,小有天偷听墙角,把一口银牙咬碎,念道“恨呐”“悔呀”。唱小有天的是个丑角,只管挤眉弄眼,又双手捂脸,扮了个泪流满面的样子,把知府逗得哈哈大笑,笑罢又道:“这出戏是山东近来最多人听的,倒把甚么英雄演义,甚么神仙志怪,全都比了下去!我却不信,便叫季总兵去请来,果不然是好生淫艳,叫人捧腹尔。”

又是一阵哄笑。我转向台上,只见小有天欲一亲玉壶冰芳泽,便向帐中吹去春香,却不晓得朱丝绳亦在房内。朱丝绳堵住他那吹香竹管,小有天倒吸入喉,一时发癫了,便在台上做些把式:云里筋斗、鹞子翻身,魁星踢斗……不一而足。这便是极考验武打的戏码,也唯有功夫了得的丑角才能胜任,这一通大龙凤,将诸人看得前仰后合。

笑声当中,我面皮上冷一阵热一阵,嘴里呵呵道:“是么,四川一带却未曾听过,不知是哪里的故事?”

道台说道:“说来也奇,我在北京时曾听闻,这故事是一个宫内稗官所作,可旁人问起,他道他也不是自创,而是从大内听来的秘闻哩!”

这时我身后的季中怀方道:“道台大人,知府大人,您二位方才不是说要去找玉壶冰衔杯儿的么?”

道台这才道:“嗐!我便道忘了甚么,原来是忘了这个。”说着他二人便携起杯壶,去往海水中寻玉壶冰。寻常戏子都道戏比天大,这玉壶冰却不甚讲究,见两个官家来敬,径直抛下朱丝绳同小有天,与二位大人亲亲热热各衔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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