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院在哪一边(111)

作者:安尼玛 阅读记录

水鸟也飞回来了,尽管天气乍暖还寒,星星点点的鸟类布满大湖,像枯枝一样立在水面的是白鹭和灰鹤,成群飞起的是白秋沙鸭。丘平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季节更迭,万物复苏。

望着大湖的时候他想,人的自我比起大自然,真真不值一提。等死了之后化为泥渣,也不过手掌一捧那么多的量,不管自以为度过多惊天动地的人生、多跌宕起伏的经历,最后也不过是这玩意儿。

他叹了口气,不由得感到虚无而渺小。

大湖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灰白的头发立起了一小撮,略略有点驼背,衣着朴素,身边的设备却价值不菲,入住的时候都是自己提着,怕被砸坏了。

摄影师已经在圣母院住了一星期,生活极有规律,四点多起床,拿着给他准备好的三明治,就守在湖边看鸟,待到太阳落山才回民宿。大家尊称他“袁老师”,他不好意思道:“我就是个爱好者,喜欢拍鸟,拍鸟。”

丘平在心里叫他“拍鸟拍鸟大师”,挺喜欢看他石头一样蹲在湖岸,心无旁骛的样子。他佩服任何能专注于一件事的人,因为他自己是个万花筒,注意力比马跑得快。

这两天拍鸟拍鸟大师多了一个伙伴,宗先生坐在他旁边,手拿个水杯,悠然看湖。两人偶尔交谈,大部分时候都不说话,颇像湖里的鹤和鹭,相伴而忘言。丘平没事干的时候,也会拿上鱼竿加入这中老年二人组。他话可多了,一会儿问宗先生是干什么职业的,一会儿问拍鸟拍鸟大师那只鸟的屁股为什么是绿色,只要他在,湖岸就有了人气,连鸟儿都活泼了些。

丘平还很有钓运,每次都能给晚上加餐,有时是一道红烧鱼,或者炖鱼汤。民宿客人少的时候,员工跟住客就在一桌上吃饭,拍鸟拍鸟大师说:“你们民宿的人关系挺好,像一大家子人。”

丘平想了想,也对。他是这家庭里会玩儿爱闹的舅舅,嘴巴叼,钓了鱼从来不吃,嫌河鱼有腥气;雷狗是大家长,扛事的时候大家都依赖他。康康是俏丽小姨,善解人意,聋婆是无所不能、吃苦耐劳的老奶奶,小武是轻浮跳脱的小儿子,哼哈是爱好田园的三姑四姑。这里大部分时候都平平静静,很少争执。

丘平老实道:“我们都是无处可去的人,能在这儿找到个避风港湾就知足了。圣母院也没什么利益可争,雷子又是个无私的人,关系不可能不好。”

拍鸟拍鸟大师点点头:“大家能遇到一起,也是好运气,好运气。”

“袁老师家里也很省心吧。”

“算是吧,人要相处得好,就得多惦记对方的好处,别抓着缺点不放。凡事想开点,稀里糊涂大半辈子就过去了。哎,就过去了。”

丘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有一天上午,丘平带着拍鸟拍鸟大师和宗先生,翻过山丘,去另一边的湖岸。宗先生咦了一声,“这里有船?!”那艘神出鬼没的船正搁浅在湖滩,看船壁的水痕,应该刚停泊不久。

丘平磨了磨拳头说:“两位在这里玩,我去山里找个老朋友。”

“你的朋友住山上?”

“对,”丘平露齿笑道:“天暖和了,它该出来抓鸟了。”

丘平往山里走去,边走边琢磨:“之前湖水结冰,行船困难,现在冰全融化,这开船的孙子终于回来了!”按蛛丝马迹猜度,这人应该就是戴猫面具的变态,他已经好个月没见他踪影。丘平咬了咬牙,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

大福,他在心里呼唤,你还记得我和小鱼干不?他走近那个厕所一样的棚屋,谨慎地从窗口往里看。这一看,丘平吃了一惊,赶紧蹲下来,不安地绞着手。

里面有个女孩儿,看年龄不过十五六,正全神贯注在写字。他又伸长脖子窥看,这窄小的空间里没有别人,墙上挂了几个猫面具,所以变态的真面目竟然是个少女?

丘平不知所措,想了想,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那天下午,丘平和雷狗去市里打比赛。体育馆内满是人,一个色块一个色块的队伍分布在八块场地,丘平吹了声口哨:“规模不小,这比赛水平高不高?”

“高。”雷狗一边跟人打招呼一边说:“这是银行系统的行业内部赛,有些银行有钱,养着专业队伍,队员都是专业练羽毛球,或者职业退下来的。”

“我们队肯定是穷那个。”

雷狗一笑:“银行没有穷的,我们使点劲,拿个名次,老板一高兴就额外打赏了。”

“行,我使劲,使劲给你加油,”丘平笑道。

雷狗的队伍穿着天蓝色T恤,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领队是个体大毕业的体育生,也是他们的第一男单。丘平悄声问:“你打不了男单吗?”“这比赛在业余里水平很高,我打第一男双,那是我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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