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醒来时，暴雨已经停下，院长告诉他镇上搭建了临时道路，他表示感谢，跟依依不舍的一群孩子道别后驱车离开。

后来半个月时间他都如计划进行，华南风景人文都很好，又因为切断外界联系没有任何人打扰，这样的有效放松实在令人享受，至于游戏不过是一时兴起，第二天晚上他也没有梦到他，于是后来江行起没有再去碰过。

进入华中地区后，他则在为自己要做的事准备，直到这天晚上。

江行起在居住民宿的客厅里和一些临时认识的朋友聊天到深夜，他们都很年轻，全身上下充斥着用不尽的活力，临时说要去组队打游戏，不睡觉第二天直接爬山，但因为江行起还不太熟悉新版，也没有充足的兴趣，就拒绝掉了热情的邀请。

热闹过后，客厅里安静下来。华中山区到这个时节外面都还有虫鸣，顺着外边各种微弱的光一路爬到人的耳边，民宿布置得很有情调，江行起暂时也不打算去睡，随意混搭了两杯酒，畅快地一饮而尽。

但即便有少量酒精辅助，入眠依旧艰难，反而更加兴奋。最终他去了天台，和那天的暴雨夜不同，这是个晴朗的天气。民宿里养的猫也睡在猫窝里，姿态恬静。

酒精的作用微乎其微，他头脑尚且十分清晰，一边与一位朋友通话，一边快速处理着部分遗留在尼斯坦的事务。

“先祝你成功！一千次，很有意义的次数和地点。”对面的人难掩恭喜地说：“这么重要的时刻，还是没有人陪同你吗？”

“活下来再说。”江行起笑，敲着键盘答。

将所有邮件发出后，猫已经睡得很香，他也结束了和朋友间的联络。

些微凉意浮动在周围空气中，深夜风横扫主人种植在天台上的绿植叶面，远处公路偶尔有车经过，照面时打出的远光在须臾间亮眼闪来，又很快离开消散。江行起对着电脑屏幕看了会儿，还是无聊地点击了某个图标。

今晚，他还想梦见他。

——

凌晨三点，宋泽被电脑发出的响声吵醒。

前一秒还呈蜷缩状睡得爹妈不认的人，下一秒就直直从床上坐起来，他怔怔然盯着那块刻意被抱到最近处的显示屏，而后伸手将自己眼皮撑开。

十四天了……这个程序从创建运行开始，第一次真正响起来。

其实他并不想掰着手指头来算自己守株待兔的天数，只是因为太在意，所以一分一秒都记得清楚。那个头像真正亮起的那一刻，意识到他再一次来到自己世界的那一刻，所有枯燥苦闷都会被开怀愉快所湮没。

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e1997222：小朋友又睡着了吗？

而他的上一条未被查看的消息，也在此刻变成了已读。

江行起很快明白对方也许误会了什么，但是也没有要澄清的意思，又看了一眼猫窝，小奶猫有点打呼噜。

虽然不是一样的，但是猫是小奶猫，四舍五入，姑且算它小朋友吧。

ze最帅最可爱：嗯，睡得很香。

一次暴击是暴击，次次暴击就是平A。

宋泽的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两秒，终究什么也没有打出，只是快速开启了匹配。

上次他对方走得太突然，时间太短，他总觉得不太足够，这次便有意放慢了节奏拖延战局，并在局内询问：一局？

但还没等到回复，屏幕上又碍眼地现出另一个队友的文字。

AAA五金王哥：explorer小号？

宋泽快速操作带走对手，马上打字否认。

e1997222：不是

他以为这样就算没事了，可下一秒一串字又出现在眼前：

AAA五金王哥：没问你，ze最帅最可爱不是explorer那个自恋狂魔的小号吗？不去训练半夜搁这儿拿脚打青铜局？打拳把手打退化了？？

ze最帅最可爱：？

宋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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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TIKI

第一，他宋泽不是自恋狂魔，他的ID是根据事实来取的，这一点有目共睹。

第二，他宋泽就算拿脚来打这局，也绝对比……总之会比他打得好。

第三，他宋泽拳打体虚男不会把手打退化，虽然打完后手确实有点疼。

然而这些话他都不能说，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小号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只能想方设法快速结束对局，接着在队伍里发送：别同意！

游戏结束后果然收到好友申请的江行起：……

他拒绝掉了好友申请，心中隐隐约约猜出什么，但并不太在意。

ze最帅最可爱：好，我要睡了。

宋泽的心情更加糟糕：嗯。

“我看你喝了酒。”江行起回头看去，民宿老板和老板娘也没睡，拿了些酒和果汁上来，请他一起喝，江行起把电脑关上，随意闲聊几句间，老板娘已经调出一杯递给他：“低配版zombie，试试。”

“谢谢。”他接过酒杯，浅啜一口。图腾杯很好看，也很怪。而酒因为风味多重，酸酸甜甜，几乎喝不出里面因朗姆酒开会带来的高浓度酒精，但其实很容易醉。他说：“像谈恋爱。”也像那天晚上梦到他，他让自己别说话。

很贴切，老板笑笑，再聊几分钟，夫妻俩摸了把熟睡的猫便离去。

邮件很快有了回复，扫视过后，江行起再度输入。不知道是不是酒精杂乱的原因，脑袋和胃慢慢暖起来。

他发现自己还没有退出游戏，而e1997222也没有退出队伍。

这时手比大脑思考要快，等反应过来时，他已凭记忆在搜索栏里输入了“选手explorer”字样。

满天飞的大字资讯映入他眼中，配图似乎都模糊了，扫过一眼后能看到的字眼无非那几个：斗殴禁赛、堕落的天才、手伤严重……

一目了然。关键信息甚至都不用提取，他关掉了网页。有点想嘲笑自己莫名其妙，毕竟梦境始终只是梦，这点他已经证实过了，不是吗？

那杯zombie他已经喝完了，果香混着朗姆酒的香气留在唇齿间，说不上是不是微醺，只是觉得夜风更加凉爽。

宋泽双手托腮，垂着眼看着键盘。

他把Z到M键来来回回数了十遍，决定数A到L，再数十遍就去睡觉时，抬眼看到屏幕上的消息：

ze最帅最可爱：愿意带我的话，可以继续打

……

Z和M、A和L变成了一排坠落流星，砸到地上，迸出璀璨的碎光。

也许小朋友忽然睡着了，也许小朋友只是翻了个身……但是他不管，宋泽快速输入：开。

一局、两局、三局。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打了三局。

每一局宋泽都打得很认真，全力以赴，明明只是低端对局，但他像世界赛一样对待。可是怎样的对局都有结束的时候，世界赛也有。

ze最帅最可爱：明天还有安排，拜。

虽然始终保持期待，不过宋泽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理智还是隐约觉得，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打游戏了。

E1997222：你还会上线吗？

Venus还会再次来到吗？

ze最帅最可爱：大概不会。

不要。他还有很多话想说，他还想要很多时间，他还想再多一点机会。

……是吧，这一切发生太快，离开也太快，让人根本掌握不住，比风还缥缈无形。

但是想了这么多，最后也只打字问：为什么？

等待的过程中，他捏着自己的手指，更像惴惴不安的答题者，可不过多久，那头便给了他答案。

ze最帅最可爱：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就是说不再喜欢这个游戏了，是吗？

也不在乎过去了，可以无比坦然了，对吗？

宋泽如梦初醒……他有点生气。因为这样否定身为Venus的自我，所以那些存在过的信息，也会理所应当被抹去？就连存在于他手中的海报也配合主人的意志离开？

他把自己的手指捏得很紧，力的作用产生，又很疼，回过神来，对方已经下线，而消息框里还有最后一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