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入梦几多回(70)

作者:林啸也 阅读记录

沈月岛近乎用吼的说出这句话,说完眼睛就红了,他皮肤本来就白,一激动一委屈那抹红就会从眼睛里钻出来,红彤彤的一圈,里面盛满水,像强忍着眼泪的猫。

霍深没有抬头,始终“云淡风轻”地盯着桌上那团纸,其实是心疼得维持不住脸上的假面,怕一抬头就会露出破绽。

“别这样,深哥……”

沈月岛觉得自己使那么大劲儿打出来的一圈砸在了棉花上,心脏被浓重的无力裹挟。

他走过来半蹲在霍深身前,两只手扶着他的膝盖,扬起头来很孺慕地望着他,那么信任、那么专注,几乎是在哀求他。

“你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好不好,你整过容对吗,你整容之前根本就不是霍深,枫岛就没你这号人,你就像……先消失了,然后又凭空出现一样……”

“你……是他吗?”

他说不出阿勒的名字,没法把那两个字念出口,小心翼翼到不敢碰的样子让霍深觉得呼吸都困难,吸进来的每一口气都带着刺。

但他还是要维持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小岛,知道那些对你没好处。”

“有没有好处也要先知道才行啊!这是我说了算的!不能由你替我做决定!”

“我不能决定?”

霍深似乎是觉得这句话挺好笑,挺不应该。

“你如果要我管,就都归我管,别管得你舒服了就听话,不舒服了就犯倔,玩我呢。”

“我不是犯倔,我只想知道真相!”他的情绪已经收不住了,每说一句都要靠吼的。

“什么真相?”

霍深反问他,手掐着他下巴,死死盯着他:“我要怎么给你证明我不是另一个人?”

“你无数次把我当成他,无数次躺在我怀里都在喊他的名字,无所谓,我可以装作不介意,只要你能开心,只要你能活下去,我可以用尽所有办法去抚平你上一任爱人留给你的伤害,即便我知道你根本不会为我停留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你能开心。”

窗外在刮风,呼嚎的狂风一阵阵撞在玻璃上,就像哭声。

沈月岛的泪已经流了下来,眼睛红成那样,嘴唇颤动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没法面对这些话。

他本来就觉得愧疚,觉得亏欠,他有多珍惜霍深的心意,这些话就能把他刺得多疼。

霍深看着他望向自己的眼睛,手上用力把他的脸按进肩窝里,他们的视线错开的一瞬间,霍深的眼睛就红了,一片墨色深不见底,藏着太多太多的无奈和无力。

“可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了,你想要我扮演他,是吗,沈月岛。”

怀里的人抖了一下,霍深闭了闭眼,说,“可以,只要你说一句,我答应你。”

像被定住似的怔了两三秒,沈月岛从他怀里跌了下去,忽然就脱力了,如同陷在水中的人失去了最后一根能抓的木头。

他低着头,眼泪一滴滴掉在地毯上。

霍深看着那些水圈,恨不得捅自己一刀。

“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说……”

沈月岛靠着他的小腿,揪着他浴巾的下边沿,声音很破碎,“不是这样的,你就是他,我感觉到了,还有那么多证据。”

“哪么多,列举出来。”

“那支箭,就在你抽屉里的那支箭,为什么要掰掉箭尾。”

“陆凛掰的,箭尾上刻着我的名字,留在事发现场是个隐患。”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它拿回来?”

“我没拿,那支箭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是约翰把它送来借此跟我求和。”

沈月岛被他那句“什么都不是”刺得,从心都肩膀一条都是麻的。

他始终抬不起头,不敢去看霍深的眼神此刻有多冷漠,费力地抬起手,抓到霍深小臂上,摸着那层厚厚的绷带:“这个呢……”

“这个又怎么了?你爱人绑过?”霍深的语气很差,几乎是在逼他就此打住,别说了。

沈月岛被刺得心口上都是洞,还是坚持:“你为什么一直绑着绷带,你在遮什么。”

“当年烧伤留下的疤,反反复复一直不好,伤口总是化脓,绑着防感染的。”

“那你拆了我看一下。”

“……”霍深冷笑了一声,那笑里恨不得都带着冰渣,一个字一个字地逼问他:“沈月岛,你为什么就是不死心。”

他伸手把他扯起来,掰着他的脸让他抬头直视着自己,一手固定着他的下巴,一手拆绑带,一圈圈扯下来速度特别快,快到沈月岛看到那满目的血红时都没来得及反应。

在他小臂上,绷带底下,有一片拳头大小凹进去的疤,疤上淌着红色的血和黄色的脓,没人再能看出、或者摸出它原本的形状。

“怎么……怎么会这样……”

沈月岛彻底崩溃了。

好像不管他怎么努力查到再多东西,霍深都有办法让那些东西变得合情合理,让他永远都碰不到真相。

“哥,深哥,我求你行吗,你想我怎么求你都行……”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扶着霍深的膝盖,快要跪下来,两只眼睛都被泪泡红了,“我只想要一句真话……”

霍深也没办法,沈月岛有多疼他只会比他更疼,他从沙发上下来,跪在沈月岛面前,两只手捧着他的脸,和他额头贴着额头。

眼泪沾到脸上,很凉,霍深看了他一眼,抬手摘下自己眼睛里的虹膜塑片。

沈月岛傻了似的地被钉在那儿,没了呼吸。

他的眼睛依旧是黑色的。

摘了眼镜,也是黑的。

“这确实不是眼镜,只是普通的遮光片,我的眼睛在大火中受了伤,不能直视光线,那圈黑色是遮光的。”

霍深温柔地抱着他,平静地说着这些话。

“一支箭,一个疤,一副眼镜,到底算哪门子的证据?可你认定了我就是他,所以看什么都是证据,哪哪都是疑点。归根结底一句话,你不想要我,只想要他。你巴不得这些年是他陪在你身边,你巴不得我这个人在世界上消失了,你巴不得我变成他。”

沈月岛茫然地睁大眼睛,呼吸变得非常微弱,随着最后一丝怀疑被残忍地打消,心脏也被霍深捅出来的刀给刺穿。

他后悔了,后悔问小亨几岁,后悔推出这么荒谬的结果,后悔来和霍深求证真相,他后悔自己今天做的所有事,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今天绝对不会离开小木屋。

“对不起,别说了……”

他无助地摇着头,眼泪一行行地从脸颊滑下,就像个犯了弥天大错却又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的孩子,挣扎着想从霍深怀里逃走。

但霍深不放过他。

他死死地按着沈月岛,青筋暴起的大手抓着他后颈处的头发,把他快要被撕碎的身子没有一丝缝隙地囚禁在自己臂弯里。

这是个多亲密的姿势?恨不得肉贴肉心贴心,每一下心跳都共享的。

可霍深却用这个姿势在他耳边说了最残忍的一句话:“沈月岛,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卑微地去爱你啊。”

一句话轻飘飘地砸在耳边,沈月岛的心却空了,没了,仿佛胸腔被血淋淋地掏开了,里面没了还能跳动的东西。

他早就失去阿勒了,早就该认命了,可他不认,所以现在好像连霍深也被他弄丢了。

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能流畅地呼出一口气,眼前黑一片白一片的,又回到了被布汀希覃操控的时候。

他用尽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推开霍深,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看了他一眼。

“对不起,你今天…就当我真疯了吧……”

说完笑了一下,逃似的跑了出去。

他走后很久,霍深都维持着那个跪着的姿势没有动过。

如同断了电的机器,他垂着头,沉默地盯着地面,左手按在右手臂那个坑上,抠进去,抠进肉里,自虐般折磨着那层残破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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