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28)

作者:Ryllsa 阅读记录

“杨潮青?”他喊了一声。

杨潮青没应声,只微微蜷缩起身体,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陈松清一看,不知应该说什么了,只好给他胡乱卷上被子避免着凉,然后去了旁边一处房间。

另一处,罗埃蒙·普路托已等候多时,他与陈松清是旧识,十几年前陈松清所在航船与一艘小游轮交换了一部分艺术品,前去探查消息的他无意听到了普路托与人交易的对话,大致是赝品商务的交易,后来还是他仇人认出了他,并将他带到了普路托跟前。

而他在普路托跟前拆穿了他的交易,才勉强不至于死在游轮上,如今,普路托视他为仇敌,倒也看在了以往相处的份上,没有逾矩地对他施行惩戒。

“他是谁?”普路托问。

“一个重启计划的幸存者,”陈松清漫不经心道,“他不在你们的猎杀名单之中,所以,安分些。”

普路托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示意其余人离开此处,空旷的房间弥漫着茉莉花的清香:“我知道那人想要信标,大哥与我说了,他是杨琳的弟弟,也是你很早以前的监控对象。”

“是又如何?”

普路托将一封信移到桌上,示意他看:“冶铁之家不久前也得到了一个信标,明码标价五百亿纳米币,西洲那边已经蠢蠢欲动了。”

“所以?”陈松清有不好的预感。

“狂欢夜会之后,阿加德里号会驶往北美洲,大哥和我会去参加冶铁之家举办的商业酒会,这期间你和他就都在这里,西雅图一行,这两个信标最终必须在你的手上。”普路托饮下茶水,陈述他的计划。

“你想做什么?”陈松清不解。

普路托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的父亲信仰神,也相信神人同形同性,可现在这个时候,即使艺术再临黑暗时代,也已经没有二十五世纪以前文化复兴那样有需要理想美学拯救的人类了,大哥与父亲没有血缘关系,是夫人为他取名阿瑞斯,她想让他成为一个战士,一个为罗埃蒙家族而战的战士,而普路托,是罗马神话中的冥王,灵魂世界的主宰者,也对应古希腊文化中的哈迪斯,她大概是希望我不为世俗所逐流罢,只有这样才能灵魂不死。”

陈松清:“……”

普路托唏嘘道:“罢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我会告诉你信标的下落,不过时候未到,只有无知者才是安全的。”

“大陆部分艺术品现存西洲研究所,其中的《雅典学院》,没猜错的话,现在应该在你手上?”

普路托没有否认,只是极轻地笑了一声。

“谁能想到十几年前赝品潮流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罗埃蒙家族出了名的艺术痴呢?”陈松清道。

“我就当这是夸奖了……”普路托站起,“今晚是荒诞之夜,可以尽情地玩。”

离开房间前,他又接着说了一句:“柏拉图的灵魂不死说,在现在,被称为绝对理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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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青天有月来几时(三)

陈松清莫名有些火气,这使他烦躁不安,他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些天,他总是梦到一些他曾经经历过的事,他梦到寒风刺骨的雪景,黑塔在南极的长城站出现,研究人员递给他一份名单,上写——试验者Ⅱ型基因适配度,第一名试验者就是杨潮青。

黑塔组织,是重启计划继先行团队之后的第二支队,因其未曾在世上透出过一丝一毫的风声,所以知之者少之又少,陈松清以前在这工作过,从事了校验、监测的工作,杨潮青则是他第一个监测对象。

黑塔也是病毒研究项目的执行团队,它的任务就是寻找病毒适合的载体,早在异物质战争开始前的几年,重启计划就已经着手在谋划了,阿孜那拉带领的先行团队在考察海域时,于北冰洋发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病毒体,并将其命名为“影”。

而真正令世人认识“影”的契机,是异物质战争开始之后的食物溃烂危机。

伴随着人类的生存根本被破坏导致的种种蝴蝶效应,社会陷入了恐慌,并掀起了一阵物资争夺狂潮,昔日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法治被践踏,人与人,如同狗咬狗,再现了原始时代的残暴与疯狂。

不久,影者降生在世间,病毒使位于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失去了进食的欲望,往后几年,地球资源濒临匮乏,西洲扩建工程也因此停滞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杨潮青和杨琳一起组织群众,让他们暂时放弃了现构世界的进程,全力建成西洲十二区。

所幸病毒扩散的几年后,一部分人类的身体出现了全新抗体,使人类有了与之抗衡的筹码,而杨潮青就是其中一位。

黑塔组织在异物质战争之前就存在了,杨潮青少时记忆的空缺,来源就在此处,陈松清再清楚不过,只不过他本人并未意识到这一层。

“影”病毒也被称为Ⅱ型病毒,它物尽其用,将它全属性化学性质的特征,以组合原子的形式排列在原有分子的成分中,以此来改变物质的化学性质。

Ⅱ型病毒适配者,是黑塔在幸存人类之间千挑万选才选中的命运之子,在杨潮青之前,还有十五位,可惜都因为身体孱弱,而在第一步试验中失败了,所以陈松清对待这最后一名适配者无比地用心。

进行第一步试验之前,必须要一份合格的身体检查报告,可杨潮青总是差一些才达标,没办法,陈松清只好陪他一起参加黑塔为他量身定制的训练课程,那一段时间,杨潮青经常练到上气不接下气,每每身体接近虚脱时,陈松清就会向研究人员申请一些能量胶囊,然后配水给杨潮青补充能量。

有时杨潮青会问他关于黑塔的事迹,却只字不提阿孜那拉,而他会耐心地给他讲解;杨潮青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黑塔设有系统的阶段课程,加上有阿孜那拉对他培养的基础,他在人文科学的领域很早就展现出了独特的天赋与能力,甚至有时空闲下来,从古往今,他会和陈松清谈天说地。

那个时候他既年不过七岁,也无法得知以后他将经历什么。

待身体报告达标后,研究人员将他带走了,陈松清则继续去照看下一批试验者。

他监测工作做得格外好,无论对任何人都无微不至,因为他知道,他是这些试验者于人间窥见地狱的最后一道门——他还没有见谁从能地狱走出来过。

可杨潮青走出来了,往昔经历依然历历在目,他却看见一个曾溺在书中,反复对他诉说往后理想,现在反倒浑身缠满绷带,只剩下一双眼睛,且到处溢出了斑斑点点血迹的孩子,在安静地听研究人员说话。

大致是些“合格”、“成功”、“二次试验”的内容。

然后,杨潮青走到他跟前,短暂地和他拥抱了一下,似乎是在安慰什么,却不说话,那像欧洲人的蓝色眼睛似在提醒着他,此人此时已非彼人。

那以后,陈松清开始进行校验的工作,日复一日地陪杨潮青适应“新身体”,并定时报告给研究人员一段时间的数据波动,一次试验是调控身体机能并主次之分,杨潮青几乎全身上下都被改造过,这使任何一个组成他的分子都能够很好的适应病毒。

几月过去,杨潮青逐渐少言寡语,不再与他谈起西欧英雄主义、不再与他高谈阔论,不再与他谈起昔日抱负。

一月一次,他们会去南极点进行受冷特训,训练完后,他们会在雪中徒步一段距离,凛冽的风刃如逆流,在他们身后呼啸而过,延展开一段似乎从未有过的来时路。

恰如夜风万里卷龙沙,飞絮影连天。

一年后,二次试验的进程也尽快开始,杨潮青一去就是六个月,在这期间,陈松清重拾监测工作,也从一位研究人员口中了解到了二次试验的内容:“二次试验是为了试验者而设的,他们的身体迟早会有被病毒侵占的那一天,在那之前,他们必须做到无法呼吸,也就是无设备处在真空下,这非常痛苦,其他具体实施的项目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尽管这不是什么严令禁止的秘密话题,但监测工作一般不需要了解这个,倘若生了不该生的心思的话,你应该知道黑塔的惩戒规则。”那人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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