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29)

作者:Ryllsa 阅读记录

陈松清逐渐有些惶惶不可终日,杨潮青可以说是他对“活着”这个概念最初的理解,他以前不懂为什么一个人死了,那个人的躯体就会被其他人安放在地下室中,就连曾经的十五个孩子在他眼前被火化,他也觉得这就是人最终的归宿。

火是光明的象征,这就是他对于死亡的理解——可以燃烧秽浊,涤净灵魂。

再见杨潮青之时,他已成长不少,身体已经不同于往日那样瘦弱,而是长大了很多岁,几乎趋近于成年人的体型。

陈松清这时候十三岁,除去工作时间,他会接受黑塔的试炼,为了以后去往大陆,黑塔会设置高强度的训练,使与他年纪一致的人从小适应这些艰苦。

六个月就能将杨潮青改变成如此,一时间,他对黑塔的敬畏之心更甚,先前他只知道这个组织是国际盟会资助的,重启计划的核心并不是拯救人类,而是消灭病毒,先行团队也只是去现构世界的开拓者。

他仍然记得,杨潮青与他再见时,是在无菌室,杨潮青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临近床边时,他忽然被躺着的人握住手,他怔在原地,听那人说话:“姐姐的老师来找我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去大陆,和姐姐相见,可是,你说,母亲为什么不来看我呢……”

杨潮青没掉眼泪,只是让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口中不断重复着母亲,以前他感到难过时,母亲就是这样默不作声地在他身边的。

陈松清:“……”

他睁开眼睛,思绪的恍惚久久不能停歇,他坐起,看到床边的钟表。

接近下午七点。

巧的是,杨潮青那边刚好传来了敲门声:“陈松清,你醒了么?”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脑子还未清醒,便摸索着打开连通门,亮光之中就见杨潮青立刻给了他几个营养胶囊。

“收拾一下,荒诞之夜似乎开始了,”杨潮青望向窗外,霓虹灯光倒映在海上,“我还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

阿瑞斯和普路托在人潮中央,他们高举酒杯,为庆祝这一年一次的盛会,他们杯对杯互相碰了一下,然后二话不说地饮下,昭示着这场盛会的正式开始。

杨潮青在人潮边缘,比起众乐,娱乐设施倒更加吸引他。

他走到池水前,招呼陈松清:“你有下过水吗?”

陈松清:“……没有。”

很快,周边起了一些笑声,杨潮青循声望去,只见几位女孩在互相附耳致笑,他朝她们笑了下,以表示打扰到她们的歉意。

女孩们愣了一下,继而窃窃私语起来,有位肤色较深的女孩走过来,她们身着紧身潜水服,头发湿漉漉的,似乎方才下水不久。

“这儿你们不该来,”那女孩开口,嗓音略微沙哑,“你们是昨日到这的那些客人?”

杨潮青有些不敢看她们,她们身材匀称,紧身服将她们身上最具魅力的地方衬得别有韵味。

“不错。”杨潮青简洁回答道。

女孩察觉到了这层意思,单手扶着腰,有些戏谑意味地说:“你以前参加过荒诞之夜么,知道这个的目的是什么吗?”

“没有。”杨潮青茫然道,朝陈松清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惜陈松清没忍住笑,还将他推给了那些女孩:“他不怎么知道,希望姑娘们可以代为教导一下。”

“哈哈哈,你们没找错人,可以叫我坎苏,是一名深潜者,”坎苏笑道,“罗埃蒙家族对艺术向来有一种崇高的信仰,哪怕这信仰已经在不断更迭的社会中被残害许久了……而荒诞之夜在罗埃蒙家族中象征着热烈的爱,人们会在这一天尽情地向爱人表达爱意,人体中的荷尔蒙,在罗埃蒙家族中,它所赋予人的愉悦,从心至身,被称为一种‘荒诞’的艺术,他们会和心爱之人沦陷在激素所诞生的欲望之中,情至深处,他们会恨不得将灵魂都揉碎交予对方,爱于此坚贞,于此方浓,那么你喜欢的人呢?”

坎苏在问杨潮青,她的金发在夜色中呈现出漂亮的光泽,粼粼的月光,在她身后,衬出她琥珀色的双眸,连月亮也无法与之比拟。

其实坎苏的长相并非适应当代人的审美,她眼睛狭长,眉身压得低,鼻梁没有欧洲人那样的高挺,唇形适中,长度也比眼距宽很多,这些特点组合到一副面容上,好似有些不属于她的攻击性存在,可是一旦她笑起来,就仿佛一股落拓不羁的风,吹拂到了身边人心上。

“我没有,”杨潮青先愣了一会,然后赶忙否认,“还没有这个打算,肯定也不好耽误他人。”

“无妨,爱是人之本性,若有两情相悦的那一天,还请你善待那位姑娘啊,”坎苏走到方才身边的另外二人那处,打算和他们道别,“既然如此,二位,就此分别了。”

杨潮青招呼打完后,肩膀朝陈松清那边撞了下:“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和她说我不知道荒诞之夜的真正目的?”

陈松清与他一起走,来到防护栏:“我有说错?”

杨潮青:“……”

“在以前,爱是至死方休,是一种甜蜜的痛苦,我不认为罗埃蒙所延续上上个世纪以及遥远历史的艺术,是他有着极高艺术造诣的底色,相反,他所追逐的爱,既是他最为纯粹的艺术观,也是万物皆可喜可爱,最为纯粹的本质。”陈松清若有所思,他失神地看着海水,波澜起伏,潮声如色。

杨潮青也有些郁闷:“我母亲和父亲的情感很复杂,复杂到,我以为父亲离我而去,是因为母亲……后来姐姐告诉我,父亲在离开之前就已经患上了严重的肺癌,他离开后,还不出三月,他就走了,可是母亲不知道,她以为父亲在躲她,然后她就把我送去了姐姐那边,自己一个人去执行重启计划了。”

“抱歉,我不该提这个话题。”

“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杨潮青笑起来,“母亲与我说,死亡和爱一样,都是世上最为诡异的东西,她想我无我无相、无欲无求,任谁的后尘都不步入……”

陈松清看着他,没说话。

“……比如科技没有持久性,自然中,任何一个阶段都会淘汰掉一些事物,人类何去何从,我们不该考虑,”杨潮青方才想通,于是换了个话题,情绪有些难以自控,“我知道她说什么了,科学,不应该被困在人类的思维定式中,犹豫、怯懦、无知,这些于我们而言都无济于事,科学先教我们怀疑,然后教唆我们去打破真相前的铁窗……”

杨潮青忽然感到自己的CPU仿佛是炸了,一刹那间的思维风暴席卷了他所有往日认知:“我……我知道病毒是什么了!那什么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杨潮青激动地抱住他,止不住地颤抖:“好兄弟,我真是……真是,我,我……真是快忍不住爱上自己了!”

陈松清:“……”

“啊,你们在干什么?”

杨潮青闻声,一看是耶律沙,有些懵,反应过来后还有些心虚,而后被陈松清提到一边。

“你们怎么在……”耶律沙身穿夜行服,孤身一人,诧异不过一秒,恍然大悟,“坎苏说的人原来是你们啊。”

“你不也在吗?”杨潮青问。

耶律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没继续说话,而是走到水池旁,将手放入水中,捧起的水从指缝中流失,冰冷的触感令他从恍惚中感受到真实。

杨潮青疑惑着,想问他周楠在何处,却见水池中忽地绽开了水花,水中物一手握住耶律沙的手腕,似水般流动的头发在水池边缘铺展开一副有模有样的水墨丹青画,殷池将耶律沙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一侧,仿若在忧伤地吟唱着咏叹调。

“你们听到了些风声,是吗?”耶律沙语气怜惜地问,不知是对殷池还是其他。

“什么?”杨潮青察觉出他与往日不同,所以心有警惕,毕竟难说宣栖、宣众他们不在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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