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都想十几年了。”周泽按着程续的手，眼神不依不饶地痴缠着人。

程续多少有点儿吃惊：“你那时发育全了吗？就开始想这事儿？”

“其实你可以随时检阅一下我的发育情况，不用打报告，而且我保证对你负责。”周泽盯着他的眼睛，回得挺认真。

不得不说，架势还挺唬人。

不能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程续拽着他出了门。

……

真不用担心找不到地方吃饭，江中遍地周家的产业，要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吃饭对于周泽来说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儿。

相逢后的几个回合，两人要不就是含着恨、掖着爱地相互试探，要不就是兵荒马乱你追我赶地被荷尔蒙驱动着犯蠢，这一晚倒是第一次点上一支酒沏上一壶茶聊了聊这几年各自的经历。

对名利极度淡薄的人，程续工作的目的很简单，所学能所用，既能在实验室努力做出有创见性的东西，也能在病房解决实际问题，高级知识分子之间那种不见血的明争暗斗是和他绝缘的。

“过几年，如果条件允许就去美国把博士后读了，如果可以，顺便进修一下哲学，毕竟，生命走到最后的阶段，能消除人痛苦的或许不是医生，而是哲学家或者神父。”

父亲对程续的影响很大，那么鲜活坚强的人，却在最后的两年受尽病痛的折磨，眼看着油灯耗尽撒手西去，

说道这里他难免有些黯然，能快速调节情绪的人，一口热茶入喉，他眉眼就舒展开了。

放下茶杯，程续借机摊开了问：“你呢？目标是啥？是否想历练一圈后回去继承家业？老爷子有没有给你压力？”

……

“继承家业？想要享受权就必须得承担义务，周家的义务我是承担不了了，这个摊子自然有董事会基金会的人来管，至于目标…”

周泽很放松地靠着椅背，手指在白釉的茶杯上轻轻摩挲：

“我这辈子是没啥宏图大志，从认识你开始，就一门心思地想要跟上你的步伐…

你走了，我拼了命的干活，一方面是为了填补空虚，另一方面，不过是希望你回来看到生机勃勃的我，能为当初的离开感到些许后悔。”

他勾着一侧嘴角，掀起眼皮由下至上的看着程续，有点不正经，又有点腼腆地问：“是不是特别幼稚？”

不待程续回应，他靠回椅背继续说道：“我依然把对人生幸福的期待放在你身上…

不过除了你，不会有其他事能过多的影响我的情绪，甚至这两年我多少等得有点绝望了，也会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工作。

是不是也有进步？

虽然离你要的强大还远得很…”

……

酒店的79层，他们坐在靠窗的角落位，从城市的上空俯瞰，沿江两岸张灯结彩火树银花，是堂皇到奢靡的夜景。

周泽深褐色的瞳孔在暖灯下一闪一闪的，孩子气地剖露着自己的心，怕太多了显得软弱，又怕不够，让对方不满意。

此情此景让程续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过往的那些苦、那些无奈通通了无痕迹，岁月理当静好，有情人终将相守。

“你呢？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想法的？有没有经常想我？想我的时候会不会…”

周泽挑着眉，含着笑，明明话里挑不出一个不正经的词儿来，偏偏给人一种很不正经的感觉。

爱情可能就是这样，知道了对方爱着自己，还得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开始爱的，还要把对方的欲望也霸占了。

程续这么正经一个人，在这么堂皇的灯光下，哪接得住他这些问题，只是无奈蜷了腿，卷着唇角看着眼前人。

等不到答案，周泽也不急，他挟着这激烈的爱意从懵懂的少年时代跌跌撞撞走到现在，从没有任何一刻让他像此时这么安心。

……

开成震动的电话在桌面噗噗响，周泽瞥一眼屏幕，接了起来，“骆叔！”

打完招呼，不过几句话，挂断电话时他脸上轻松的神情消失了。

“怎么了？”程续问一句。

“老爷子让我晚上回去一趟。”

程续顿了片刻，又问：“这些年你们相处得还行吗？”

“谈不上行不行，但他当年对媒体说的那句‘出生皆有命，所有过错皆由儿子一手造成’让我解脱了…

我曾经真觉得自己不配活着。”

往事种种不堪回首，周泽望一眼窗外，沉默片刻继续说道：

“林家也是有权有势的大家族，他这么公然接受我，其实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所以，但凡他有什么要求，我基本都是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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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二十二岁的那一场交易

电话又响，周泽接起来：“现在？和程续喝茶呢…不用接，我自己开车。”

程续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待他挂断电话淡淡然问道：“老爷子有给你压力吗？你这些年历练也不少，他对你的未来有没有什么建议？”

“压力倒谈不上，建议倒是不断的，啥出国给我捐个常青藤、去董事会挂个职、和豪门千金约个会啥的…层出不穷，就连开的车也要求装上防弹玻璃。”

似看透了程续的心思，周泽勾着一边嘴角，吊儿郎当的笑道：

“他建议他的，听不听还不是我说了算？总不能把我绑着执行吧？

要说，我还真不欠周家的，连小时候给我的钱都还给他老人家了，你可就别担心我需要以身偿债了。”

七年的时光，像一道隔在两人间的门，开合间，便将一个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少年变成了现在这个能洞穿他心事、张弛有度的青年才俊。

过往种种浮光掠影般在程续的脑子里划过，他暗自思忖：那些离别的苦都是值得的，今后都给他甜就行了。

……

买单出来周泽执意先送程续回家。

二十分钟的路程不过须臾，黑色的越野车停靠在喧嚣的市井街巷。

周泽熄火下车送程续到楼下，犹豫半响道：

“我想了几十个你让我等的理由，思来想去，我还是想和你核实一下”。

街灯茫茫，人声鼎沸，周泽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对程叔有承诺，一定要生个娃娶个妻啥的？”

“那你给我生吗？”程续忍俊不禁。

“我就想说…“周泽掀起眼皮看向他，“除了这个，我都可以，你别被其他任何的事情羁绊住。”

程续一把将人抱怀里，眼眶忍不住有点泛潮。

……

引擎轰鸣，周泽从驾驶位探头出来向程续挥挥手离开了。

摸出钥匙打开楼下的铁门，顶着昏黄的廊灯拾级而上，还未迈进家门的程续接起了一个电话：

“程先生，你没有遵守承诺！”

近乎于僵直地顿足在家门口，冷汗迅速爬上了程续的背脊，半响，他对着电话冷硬应道：“我承诺过的，都兑现了。”

“是吗？”电话里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傲慢，“明天晚上八点，老爷子想和你叙叙旧。”

……

阴天，细雨，深秋的夜像一张网铺天盖地罩下来，一辆黑色加长豪华轿车屈尊降贵地驶入了这个嘈杂的小巷。

程续站在路旁好整以暇候着，这一天迟早要来的，他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一个鬓发斑白，中等身材，衣着随意的中年男人从副驾驶迈了出来。

周泽嘴里的骆叔，九十年代大中国70公斤级连续三年的全国散打冠军，是周老爷子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

径直帮程续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他随即从另一侧上车坐在了程续身旁。

透明的隔离屏和这款车已经做到极致的定频声波干扰系统，让后排的空间俨然成为一个不透风的密室。

没有任何迂回的兴致，他拉开车内的文件箱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信封扔在了程续跟前。

上百张两人同框的照片，从第一次在杭州的重逢直至周泽昨晚离开时那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