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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故人(16)
作者:秋若 阅读记录
薛遠過於主動,沒給我留任何發揮的餘地。起初被抱住時,我像摸瞭電門似的渾身發麻,小鹿咚咚亂撞,僵住不知如何動作,後來慢慢學會依靠他、伸手回抱,而現在已經可以分神去思考鍋裡煎的要焦瞭,稱得上進步顯著。
這天傍晚,天邊餘暉爛漫,我和他一同往傢走,快到小區時,空氣中飄來陣陣甜香。
擡眼看去,隻見路邊支著一處攤子,一個大叔拿著竹簽低頭忙碌,旁邊圍瞭兩三個小孩。
我眼前一亮,拽住薛遠的袖子:“是棉花糖。”
走近去看,絲絲縷縷的白糖從機器的風口吹出,旋即在竹簽上裹成一大團蓬松的雲。
薛遠的眼神中滿是好奇,我也很有興致:“這幾年都沒見過瞭,我小時候一個人能盯著看好久。”
那時候傢附近的路邊總有人擺攤做這個,五毛一個,我買得少,看得多,這種特有的甜香算是我那蕭條童年中鮮有的亮色,如今回想起來竟有幾分懷念。
薛遠買瞭一個新鮮出爐的遞給我:“現在也可以盯著看。”
“那也太傻瞭。”我忍不住笑瞭。
下班路上風塵仆仆身心俱疲的成年人,和潔白蓬松又輕盈的棉花糖,放到一起怎麼看都別扭,如果此時隻有我一個,我至多會放慢腳步多瞥幾眼,肯定不會特意停下來,更別說買回來吃。
但是現在和薛遠走在一起,我舉著棉花糖的畫面好像就沒那麼突兀,似乎多瞭一個人,那種傻氣或者別扭的感覺就被大大地稀釋瞭。
他拉著我的手低頭嘗瞭一口,我把這番思考講給他聽,他大概是覺得很有意思,眉眼一彎笑出來,眸中躍動著明燦的夕陽暉光。
薛遠的體溫比我的略高些,靠過來的時候總會很溫暖,這樣近距離註視著我,會讓我産生一種這世上隻有我們兩人的錯覺。
我望著他,心中一陣悸動,不由自主地捏緊瞭手裡的竹簽。
即使這隻是錯覺,也給瞭我一些得寸進尺的底氣。
心裡的那個小疙瘩按下又浮起,越無視越鮮明,都快被我盤亮瞭。
上樓時他把手遞給我,我伸手牽住,從一個指節摸到另一個指節,腳下從一個臺階走上另一個臺階,無聲地數著——問嗎?不問嗎?問吧。
快到傢門時,我緩緩開口,叫住瞭他:“薛遠,有件事我想問你。”
“嗯?”
“阿玉是誰?”
他的腳步驀地停下,回頭看我:“也是我那天醉酒之後說的?”
我點瞭點頭,盯著他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波瀾。
他沉默的時間很短,對我來說卻漫長。樓道中一片寂靜,我想,隻要他說,不論是什麼我都會相信。
“是一個很重要的人。”他認真地與我對視,輕淡而緩慢的話音觸動心弦,“後來不在瞭。”
他的態度比我預想的要坦然得多,心事就這麼被輕拿輕放,轉瞬間塵埃落定,我一時茫然,不知道要回應些什麼。
一段沉默後,薛遠似乎嘆瞭口氣,又伸手揉瞭揉我的發頂:“你想知道什麼,隻要你問,我都會告訴你。”
他這一揉又攪亂瞭我的心緒,我悶悶地應瞭一聲,像要轉移註意力似的,低頭咬住手中的棉花糖。絮狀的口感在舌尖快速融化消失,太甜瞭,甜得過頭,莫名地反出一絲苦澀。
我想知道多少,連自己也不太清楚。而前塵遙遠,往事難追,又能從哪裡問起呢。
方才的回答在腦海中打轉,呼應著我從前看過的史料。他一路走來不知道失去多少,就算早已看淡,我也不願意觸他的傷疤。
我什麼也不再問,隻專註地針對眼前這一團棉花糖。
回到傢中,糖還剩一小半,薛遠隨手接過去咬瞭幾口,唇角和鼻尖都沾到瞭融化的糖液。
這樣子看著有些滑稽,我憋著笑伸手想要幫他擦掉,他順從地俯身過來,俊朗的臉龐頓時占據瞭整個視野。
我呼吸一窒,也許是方才淩亂的思緒還未歸整,大腦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我仰頭在他唇角處啄瞭一下。
他霎時僵住,眼睫閃爍,我回瞭神,連忙撤回逃開,卻在半路上被撫上後頸——
“薛……”餘下的話全被他吞走瞭。
雙唇柔軟溫潤,磨蹭出來的熱度襲往全身,耳畔都沸騰鼓噪,我不由自主地啓齒,緊接著被糾纏住攻城掠地,口中又嘗到棉花糖的甜味,還混雜著薛遠的氣息,強烈得難以忽視。
他的手抵在我的後頸摩挲,指端像帶瞭電,連換氣的機會都不給我,讓人愈發頭昏腦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