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灵野(92)

作者:何言叶 阅读记录

当然,针对于人的发泄行为太过原始,在承家人意识到祭品过于脆弱的那个时期过去后,暴力的对象也从人变成了牲畜,其他的步骤基本无变,只是作为祭品的人被绑在一边,换做牛被绑在树上,而且这里的男人们还可以使用工具,直到牛被大卸八块,留净的血全部浸到土地里,暴力的行为才会被衅司终止。

再后来,这种血腥的宰牛行为也被慢慢淘汰了,再加上其他神明宗教的渗入,连祭祀地灵以求保土佑人的传统也慢慢不再受狂热追捧。但承家一代一代的子孙不断延续,他们的祭祀活动也被这个家族保留了下来。虽然还有少部分人依然相信地灵的存在,仍然愿意把粮食钱财交给承家以供奉神灵,但与鼎盛时期相比,从承家奴的数量变化来看,承家已经走了很久的下坡路。

二十世纪,是承家彻底走向衰落的世纪。

频繁的战争、动荡的社会、反复的文化,让依靠祭祀活动建立家业的承家人苦不堪言。由于不想让好的庄稼树木都被说着异国语言的敌人夺走,不想让鲜花红果都被长相怪异作恶多端的坏人占有,乡民们干脆不再供养地灵祈求丰产,不再关注土地是否肥沃、房子里有无邪魔,而是能否在水深火热的时代保命。

但承家人世代主持祭祀,他们习惯了受人逢迎,自视高贵,当家的长老哪愿轻易改行。依靠着封建时代占有的土地,和一帮没有因逃窜而被暗中杀死的奴,承家维持着比普通百姓要好的多的生计,在历史的洪浪里飘摇翻滚,时起时伏......

二十有八的承槐本穿着缝了红边的黑袍跟随他的父亲和一帮奴走进了一处破败的泥瓦屋里,泥瓦屋里刚刚诞生了一位未来已经注定的婴孩,同时也死去了一位被男婴克死的辛劳一生的母亲。除了生死的交接,这个破烂的泥屋里还有因无法反抗不公命运而悲痛欲绝的老人,撕裂的哭声已经黯淡了许多,可当一个男子红着眼眶将怀里用破布包裹的婴儿交给承槐本的父亲时,这里又响起了轰然爆发的不舍和绝望之音。

承家人早已不拿这些人世真情的展露当一回事,他们作为能与神灵交流的上等人只是稍加人性地询问了孩子的名姓。红着眼眶的男子只留了一句“吴未”便头也不回地陪伴已经不在人间的妻子。男人还是认命的,外敌已经把他家的东西搜刮干净,现在神灵又要带走他所珍爱的人,他只是一介草民,除了吞下所有的悲哀和伤痛,再次支撑起父母之辈摇摇欲坠的信念,别无他法。

吴未,是无有未来还是无惧前路。

第42章 无畏(二)

民主科学的口号已经喊响了二十多年,即便是这个远离了进步文化高地的山旁聚落也隐隐约约受到了新文化的影响,民国政府下令统计全国的“淫祠”时,地方官一点也不敢怠慢,把他知道的所有信息都详实地报给了被洋枪保护的上级。

在混乱的交击下,原本神圣不可侵犯的家族如冬日易折的干草,面临着随风湮灭的危险。承家人是聪明的,他们不愿就此割舍掉流淌在自己血液中千百年的文化传统,于是便尽可能的低调行事,讨好各方来人。

日益衰微的承家虽然已不如早些时候鼎盛辉煌,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肯定比在泥瓦房里住的吴家人生活如意。承家尚能给些好处摆平“贵人们”来惹的大小是非,且有物力财力保证出生在乱世的婴孩儿活命,所以即便吴家的人再不舍,也一定会因为想给孩子一个活路而把骨肉交给“名门望族”。

男婴的确活了下来,承家人还指望着这个婴孩将来能帮他们在乡里重新树立威望,他们降低身份顺应潮流甘心跌落神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新成为被人们尊崇的对象。

承槐本的父亲打从承槐本小时候就开始这样教育他,承槐本的爷爷,也就是曾经的大衅司,也对槐本寄予厚望,希望他能继续发扬他们祖祖辈辈传承的祭祀文化,让家族重现曾经的辉煌。

每一代的衅司都以“光大”作为家族使命,他们不单单是想让民众在心中树立对神灵的信仰,更想的是让他们的家族世代备受尊崇,但事实上这个家族已经持续衰败了几百年,眼看路就要到走到尽头。

天道不测,造化弄人,这个与神灵走得最近的家族似乎不再受到护佑。承槐本得到祭品的这一年他的长子已经七岁了,长子名叫承枫本,这个名字是由老衅司赐的“枫”字和长子的“本”字组合而成。

那个深谙通灵之术的老衅司居然没有预料到,这个“枫”字会对他予以厚望的子孙带来多大影响。承枫本的性子就像是他名字里的“枫”一样,不论如何教导,都脱不干净一身“枝弱易摇”的小家子气。这对于原本就在走下坡路的承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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