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梦(2)
“真生气了?”滕匪来到化妆间,长指曲起扣了扣孟月渠的桌面。
孟月渠没理他。
“我这不是来了么?”滕匪用腿勾了一张凳子,姿态懒散地坐了下去。
“哟,哄着呢?”二师兄进来拿东西,见状抬起下颌说。
滕匪点了点头。
“不要坐我旁边好吗?好的。”孟月渠冷冷道。由于唱曲儿的缘故,他嗓子比正常男性说话的嗓音要柔和一点儿,尽管冷了音调,可听起来并没什么杀伤力。
“来劲儿了是吧,”见孟月渠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卸妆油膏,滕匪顺手将那白色小瓶轻轻推了过去,“等你卸完咱俩再好好唠唠。”
“谁要跟你唠。”孟月渠一手薅过卸妆油膏嘟囔说。
滕匪闻言乐得不行,旦角妆造不好卸,不像普通人化妆稍微用油擦一下洗面奶清洁就可以了,一不留神油膏就浸到了眼睛里面去,贴着头皮的发饰也要小心地拆卸下来。他从小就搭手帮孟月渠卸妆,这会儿人闹脾气也不能闲着,还是得找事儿做,免得待会儿火气更大了。
“给你泡的金银花,喝口润润嗓子。”滕匪将孟月渠的杯子从杯带上取下来递到他面前。
孟月渠震惊地瞪大眼,侧头才看到滕匪背着他的水杯,粉色的。
青年一身黑T牛仔裤,墨镜反挂在脑后,这个粉水杯简直与他气质格格不入,偏偏这人还背在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他妹妹带的。
“感动就哭。”滕匪说。
“谁感动了?”孟月渠接过杯子喝了几口,长睫闪烁,心里涌上美滋滋。只是一点点。
“嗯,那气消了没有?”滕匪看着他问。
孟月渠佯装嗯啊哦,最终泄气说,“没了。”
“这么快气就消了啊?”滕匪挑眉说,“我还以为某人要把自己气成河豚。”
“那你要这样说,我其实现在也可以生气。”孟月渠理不直气也壮。
“讲点道理吧祖宗,”滕匪说,“你抛弃我一个人倒潇洒去看演唱会了,末了我全场比赛都没等到你送给我的水,合着全送你偶像了是吧?”
“那也......那也.....”孟月渠支支吾吾。
“那也,那也,”滕匪笑着学他说话,“没关系,我原谅你。”
“谁要你原谅?”孟月渠还是有点不服。
“嗯,你原谅我,”滕匪说。
二师兄送了趟东西进来看见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些,但还是在拌嘴,边笑边摇头叹气,“大学生呢啊。师妹,师父叫你收拾完去他那儿一趟。”
“好的师兄,”孟月渠应了声,随后看了滕匪眼,“你今天下午不是有课么?你请假来的?”
学业判官孟月渠已上线。
滕匪先是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简直要被孟月渠气笑了,“大小姐,周五下午我哪有课?”
“行叭,没事了,”孟月渠飞速地转移话题,“陪我去爷爷那,然后咱俩就去吃松春园好不好?”
滕匪听出孟月渠拙劣地示软,收下小猫勉强递过来的猫爪,眼眸戏谑地弯着看他,拖长音调回道,“好啊。”
外公在戏台后院的芳阁里和人喝茶。
老爷子德高望重,年轻时便达到国家著名昆曲大师的成就,如今上了年纪照样精神抖擞,带出来的优秀弟子数不胜数,将戏曲这一项传统非遗展现得淋漓尽致。有些还愿意留在戏台的弟子就担责师兄姐的身份教导新人,这就给老爷子减轻了不少工作,偶尔得到空闲便同人在戏台的四合院里品茗听曲儿。
孟月渠以为外公今天喝茶的对象还是他常见的王爷、刘爷、李爷,却没想到是一位——年轻人。
他俩中间摆放着围棋棋盘,鸟笼里的鹦鹉看见孟月渠来,咕噜的嗓子直呼:“小祖宗来了、小祖宗来了、老头,老头,小祖宗来了。”
听此声响,外公和那位年轻人一同看向进门而来的孟月渠。
孟月渠抬起手假装比了个讨打的手势对着外公那养的宝贝鹦鹉,正过视线时,恰巧与那双沉不见底的黑眸对上。
穿堂风掠过,拂起孟月渠的长发,蓦地,他的心跳快了一拍。
男人身穿简单白T,宽松长裤,尽管这样也掩盖不了与之俱来的矜贵气儿。五官深邃凌厉,饶是孟月渠见过许多帅哥,也觉着面前的人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有时候偏偏就是心里的那一种感觉。
滕匪挺拔宽阔的身躯刚探过孟月渠的肩膀,男人就收回了视线,骨节分明看起来修长有力的手指捻着一颗黑棋落下。
“孟爷爷。”滕匪打了声招呼。
“外公,我来啦。”
“哎,两个娃来了就先坐一会儿,爷爷下完这一盘棋的。”外公乐呵地说。
“孟老,我输了。”男人低眸看着棋盘,嗓音轻缓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