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有水流(142)
晏逐水摇头,拿手机打:“不酸。高兴。”
“高兴就好。”阿婆蹲在他脚边,捏了捏他的脚踝,“以前总怕你闷,不爱说话,现在好了——有琴弹,有洛娃陪,比啥都强。”
洛林远喝了口蜜水,甜得正好,往晏逐水面前递:“你也喝。”晏逐水低头要喝,被他捏住手腕——洛林远舀了勺蜜往他嘴边送,指尖蹭过他的唇:“慢点喝,别呛着。”
“你俩啊。”陈医生靠在琴架上笑,“别光顾着腻歪,还有客人呢!”
洛林远挑眉:“谁是客人?都是家人。”
这话落时,琴房里静了静,随即爆发出笑——晏母笑着点头,阿婆往洛林远碗里夹了块糖糕,陈医生的爱人拿手机拍了张两人碰杯的照片,说:“这张得存着,以后给你们的孩子看。”
晏逐水的脸瞬间红透了,往洛林远身后缩,却被他攥住了手——洛林远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眼里的笑比蜜还甜。
下半场选了首巴赫的赋格,是洛林远以前的拿手曲。
改编后难度降了大半,却更考配合——他弹高声部,晏逐水弹低声部,像两条缠绕的藤。弹到最复杂的对位段时,洛林远的左手忽然顿了下——指节猛地收紧,是旧伤的神经在跳。
晏逐水立刻放慢了速度,右手往高声部挪了挪,替他接了两个音。“没事。”洛林远低声说,指尖颤着按下去,“继续。”
“别硬撑。”晏逐水用气音说,拿手机飞快打:“我陪你。”
洛林远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一起按下和弦——这次没抖,音稳得像扎了根。陈医生看得眼睛发亮,跟身边的人说:“你看这默契……哪像练了几个月?分明是弹了一辈子。”
阿婆不懂乐理,却看得懂晏逐水的手——他的左手始终覆在洛林远手背上,像层软甲,洛林远按琴键时,他就跟着轻轻抬指,像在替他分担力气。“好。”阿婆悄悄跟晏母说,“他俩是真的对脾气。”
最后一首是《星子》的变奏,洛林远临时加的。
他没弹左手,只是靠在琴凳上,让晏逐水独奏。“弹给我听。”洛林远低声说,指尖在他膝头轻轻划,“就像第一次在琴房,你对着空气弹的那样。”
晏逐水点头,指尖落在琴键上时,眼里的光比灯还亮。没了洛林远的和弦托底,旋律却更清透了,像把星星撒在了琴键上,一颗一颗,软乎乎的。
弹到副歌时,洛林远忽然低声跟着哼——他的声音有点哑,却稳,和琴音撞在一起时,晏逐水的指尖顿了顿,抬头看他。
“接着弹。”洛林远笑,眼角的泪落在琴键上,“我陪你哼。”
晏逐水点头,指尖又动起来——这次没再看琴键,只看着洛林远。他哼一句,琴音就跟一句,像在对话,又像在和歌。琴房的银杏叶被风卷进来,落在琴键上,沾着泪,却跟着旋律轻轻颤,像也在听。
散场时,阿婆非要留着收拾。
“你们俩去歇着!”她把洛林远和晏逐水往客厅推,“我跟你妈收拾就行,正好尝尝小逐做的糖糕。”
晏母也笑:“去吧去吧,别在这儿添乱。”
洛林远牵着晏逐水往阳台走,晚风裹着银杏香飘进来,凉得正好。“累吗?”洛林远靠在栏杆上,替他理了理汗湿的额发,“手酸不酸?”
晏逐水摇头,拿手机打:“不累。想弹《逐水》给你听。”
“以后有的是机会。”洛林远捏了捏他的后颈,“明天……跟我去个地方。”
晏逐水眨眼,用气音问:“哪里?”
“去了就知道。”洛林远笑,往客厅瞥了眼——阿婆正举着糖糕跟晏母比划,陈医生在收拾酒杯,暖光从门缝漏出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低头,在晏逐水耳边轻声说:“给你个惊喜。”
晚上晏逐水睡着后,洛林远悄悄去了琴房。
月光从窗户爬进来,落在《逐水》的乐谱上,泛着银白的光。他坐在琴凳上,指尖悬在琴键上,没按——只是看着谱子上的批注:“这里逐水会按重”“这里换指法”,忽然笑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陈医生发来的消息:“虞欣刚才给我发消息,说票根凑齐了,祝你们好。”后面附了张照片——两张十七岁的音乐会票根并排放着,边角都磨圆了,却像对孪生的星。
洛林远没回,只是把手机放在琴架上,指尖轻轻按了个和弦——音软得像月光,混着银杏香,在琴房里慢慢淌。他想起第一次在急诊室见晏逐水,浑身湿透,眼里却亮得像星;想起他蹲在琴房外无声地“演奏”,手指在虚空中跳;想起他拿着银行卡离开时,在门口鞠的那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