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有水流(43)
洛林远看着他低头打字的样子,没说话,只是把车窗开了条缝——秋风灌进来,带着点银杏叶的香,把琴谱的温度,都吹得更暖了。
第12章 琴键的余温和未拆的信
晏逐水发现洛林远藏东西的本事实在算不上好。
周六早上整理琴房时,他在钢琴最底层的踏板箱里摸到个硬纸筒——筒口用蓝布盖着,露着点泛黄的纸角。他蹲下来往外抽,抽出来才发现是卷乐谱,纸页脆得像枯叶,边角都磨出了毛边。
“瞎翻什么?”
洛林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刚醒的鼻音。他穿着松垮的家居服,头发乱着,手里捏着个马克杯,杯壁上还沾着点咖啡渍——是晏逐水昨天磨的手冲,他总嫌太淡,却每次都喝得见底。
晏逐水把乐谱卷好递过去,指尖碰着纸筒时,能感觉到里面的纸页在颤。“在踏板箱里找到的。”他拿出手机打字,屏幕亮着,“是您以前的谱子吗?”
洛林远接过去的手顿了顿,指尖捏着纸筒转了半圈,没立刻回答。晨光从百叶窗缝里漏进来,落在他手背上,把那道旧伤疤照得清晰——是车祸时划的,斜斜一道,从虎口爬到腕骨,像条没长好的痕。
“是以前改的《枯叶》总谱。”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大学时写的,没写完。”
晏逐水的心跳漏了一拍——是他之前看到的那版改编谱的总谱?他连忙打字:“可以看看吗?”
洛林远瞥了眼屏幕,把纸筒往钢琴上一放,没盖盖子:“看呗。别弄破了,纸脆。”
晏逐水小心地抽出谱页,一张一张摊在琴盖上。谱子是手写的,字迹比现在的张扬,带着点年轻人的锐气,有些地方用红笔改得密密麻麻,甚至有几滴晕开的墨迹,像是写着写着睡着了,笔尖蹭上去的。
“这里。”洛林远忽然伸出手指,点在第三页的和弦标记上,“原来想用减七和弦,后来觉得太冲,改成了小七和弦。”他指尖划过大段的十六分音符,“那段华彩也是,当时觉得越难越厉害,现在看……就是瞎炫技。”
晏逐水顺着他的指尖看——那段华彩确实密,音符挤得像扎堆的星子,可旁边有行铅笔小字:“像逐水时的浪,得松点”。字迹很新,是最近写的。
“您改了?”他打字问,指尖碰了碰那行小字。
洛林远的耳尖“腾”地红了,伸手把谱页往回卷了卷:“瞎改的。”他别开脸,往客厅走,“早饭想吃什么?别总弄粥,换个样。”
“吃葱油面?”晏逐水追上去打字,“我昨天买了新的挂面。”
“行。”洛林远的声音闷闷的,却没反对,“多放葱,少放盐。”
煮面时,晏逐水特意多煮了一小碗——洛林远最近复健累,总说下午容易饿。他把葱花炸得金黄,浇在面上时,油星“滋滋”响,香得连客厅的洛林远都探了探头。
“少油。”他嘴上挑剔,接过碗时却没犹豫,筷子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才送进嘴里,“还行。”
“比外面面馆的?”晏逐水坐在对面,小口吃着,打字问。
洛林远嚼着面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含糊道:“差远了。”可筷子却没停,连汤都喝了小半。
晏逐水忍着笑,低头吃面时,余光瞥见洛林远的手机亮了——是条微信,备注是“何虞欣”。洛林远扫了眼就按灭了,指尖捏着手机转了半圈,没回。
“何小姐找您?”晏逐水忍不住打字问。
“嗯。”洛林远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问我要不要去听她新签的那个小孩的演奏会。”
“去吗?”
“不去。”洛林远说得干脆,“听小孩弹《致爱丽丝》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家教你弹错音。”
晏逐水的脸有点热,刚要打字反驳,洛林远的手机又亮了——这次是电话,还是何虞欣。洛林远皱了皱眉,划开接了,没开免提,声音压得低:“什么事?”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洛林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不去。”顿了顿,又道,“……知道了。”挂了电话,他把手机往沙发缝里一塞,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晏逐水打字。
“没什么。”洛林远端起空碗往厨房走,“她说那个神经外科专家下周来国内,让我去会诊。”
晏逐水的心沉了沉——是之前何虞欣说的国外专家?
“您去吗?”他追过去问,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洛林远把碗放进水槽,指尖捏着洗碗布没动。
“不去。”洛林远的声音硬邦邦的,“浪费时间。”
“可是……”晏逐水打字,“也许对您的手有帮助呢?”
“能有什么帮助?”洛林远转过身,语气忽然冲了点,“难不成还能让我重新弹《钟》?晏逐水,你别跟何虞欣一样,觉得我非得回到以前不可——我现在这样,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