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有水流(70)
洛林远的身体僵了僵,没抽回手。
晏逐水看着他的眼睛,慢慢摇了摇头——不用再说了。他都懂。懂他的硬,懂他的慌,懂他用刻薄筑起的墙,也懂墙后面藏着的软。
阳光慢慢移到两人交握的手上,把药膏的凉意都晒暖了。洛林远看着晏逐水的眼睛——那里没有怕,也没有怨,只有点温柔的疼,像春雾里的光,软得能把人化了。
他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那滴泪落得很轻,悄无声息地砸在晏逐水的手背上,像颗滚烫的露。
晏逐水愣住了。
洛林远也愣住了。他抬手想擦,眼泪却像断了线似的,接二连三地往下掉,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烫得惊人。他别开脸,想躲,却被晏逐水轻轻按住了后颈。
晏逐水没说话,只是用拇指轻轻擦去他的眼泪。他的指尖带着药膏的凉意,擦过皮肤时,洛林远瑟缩了一下,却没躲。
“哭什么。”洛林远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点恼羞成怒的鼻音,“没见过人哭?”
晏逐水摇摇头,打字:“第一次见。”
洛林远被噎得说不出话,眼泪却掉得更凶了。不是嚎啕大哭,就是默默地掉,肩膀微微抖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他手伤那天没哭,被记者堵在楼下没哭,何虞欣走那天也没哭,却在这个阳光正好的下午,被晏逐水握着手,掉了眼泪。
为那架落满灰尘的钢琴,为那首没写完的曲子,为那段被手伤掐断的过往,也为眼前这个愿意握着他的手、等他慢慢走出雾的人。
晏逐水没再打字,只是静静地握着他的手,任由他的眼泪落在手背上。阳光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落在琴键上,像一幅没画完的画。琴房里静得能听见眼泪砸落的声音,却不吵,反而像首无声的歌,轻轻绕在两人指尖。
过了很久,洛林远才慢慢止住泪。他别开脸,没看晏逐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不许说出去。”
晏逐水点头,拿出手机打字:“不说。”想了想,又补了句,“洛先生,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洛林远嘴硬。
“都没关系。”晏逐水打字,看着他的眼睛,“手没关系,哭也没关系。”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洛林远的手背,“我在。”
三个字,简单得像个音符,却重得像块石头,“咚”一声落进了洛林远心里。他看着晏逐水的眼睛——那里亮得像星,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只有纯粹的相信。
他忽然觉得,那道堵了很久的堤坝,好像真的裂了道缝。缝不大,却够了——够让光进来,够让眼前这个人,慢慢走到他心里。
洛林远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晏逐水的手。这次握得很紧,指尖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相扣。他的手还在微微发颤,却没再松开,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的东西。
晏逐水看着交握的手,笑了。阳光落在两人的手上,把药膏的痕迹晒得淡了,却把指尖的温度烘得暖了。墙上的《雾》谱还贴在那里,音符在光里轻轻晃,像在唱一首无声的歌。
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洛林远的眼泪没白掉,他的等待也没白等。就像《枯叶》里唱的,叶子落了能再长,雾散了能看见光,只要他们还握着彼此的手,哪怕走得慢,也总能走到有光的地方。
钩子:洛林远的指尖在晏逐水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下,像在写字。晏逐水低头看时,他却收回了手,耳尖红得像被阳光晒透的樱桃,只闷闷地说:“……继续练。再卡壳,罚你擦一个月琴。”
第21章 旧录像里的光与掌心的温度
清晨的光落在琴键上时,晏逐水正帮洛林远做手部拉伸。
指尖穿过他的指缝,轻轻往外掰——动作慢得像怕碰碎琉璃,洛林远的左手还是会发颤,旧伤疤在光里泛着浅粉,却比上周松快了些,至少能勉强伸直了。
“疼吗?”晏逐水停下动作,拿出手机打字。
“不疼。”洛林远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指尖却悄悄勾了勾他的掌心,“继续。”
晏逐水笑了笑,指尖继续用力。晨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琴盖上,交叠的手像株缠在一起的藤。自从上次洛林远掉了泪,两人之间的空气就松快了些——洛林远不再总把“滚”挂在嘴边,晏逐水也敢在他练琴时,悄悄递块洗好的苹果。
“今天练《星子》吧。”洛林远忽然说。
晏逐水愣了愣——《星子》是洛林远二十岁时写的曲子,轻快得像夏夜的风,当年他在音乐会上弹这首时,台下满是荧光棒,像真的落了满地星子。可那曲子要用到左手的跳音,对现在的洛林远来说,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