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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处有水流(77)

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 阅读记录

“丑死了。”洛林远撇撇嘴,却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指尖勾了勾松垮的针脚,“凑合戴吧。”

晏逐水看着他把围巾拉高,遮住半张脸,只露双眼睛,像只偷藏了糖的猫,忍不住弯了弯眼。车子驶过老城区的石板路,两旁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被车轮碾出细碎的响。

“快到了。”洛林远忽然开口,声音有点紧,“那地方……挺旧的,别嫌弃。”

“不会。”晏逐水打字,“我想看看。”

他想看看洛林远长大的地方,想看看那些没来得及参与的时光——那个还没受伤、还没学会刻薄的少年,是怎样坐在琴前,让指尖流出星光的。

旧琴房在老城区的一栋居民楼里,爬满爬山虎的墙根下,还蹲着只三花猫,见人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

“三楼。”洛林远站在楼梯口,仰头看了眼锈迹斑斑的扶手,喉结滚了滚,“没电梯,能走吗?”

“能。”晏逐水扶着他的胳膊,打字,“慢慢走。”

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洛林远的脚步声很轻,像怕踩碎什么。走到二楼转角时,他忽然停下,指着墙上一道浅痕:“这是我十五岁时划的。”

晏逐水凑过去看——是道歪歪扭扭的刻痕,旁边还刻了个小小的钢琴符号。

“那天练《钟》,练到凌晨三点还没顺,气哭了,就拿钥匙划了墙。”洛林远笑了笑,眼尾的细纹软了些,“我妈看见没骂我,就蹲在这儿陪我哭,说‘咱不练了’。”他顿了顿,声音哑了些,“后来她走了,我才知道……她那天刚做完化疗,疼得站不住。”

晏逐水的心像被什么攥了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打字:“阿姨一定很疼你。”

“嗯。”洛林远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扶着扶手的指尖紧了紧。晏逐水跟在他身后,看见他的毛衣下摆被风吹起,露出一小截腰,瘦得硌眼。

三楼的门是旧木门,洛林远从口袋里摸出串钥匙,指尖抖了半天才插进锁孔。“咔嗒”一声,门开时,灰尘在阳光里跳,像撒了把碎星。

琴房不大,朝南的窗下摆着架旧钢琴,琴盖落了层薄灰,却擦得发亮,看得出来以前常被照顾。墙角堆着几个纸箱,上面贴着“乐谱”“奖杯”的标签,箱子边还放着个掉了漆的小熊玩偶。

“随便坐。”洛林远踢开脚边的纸箱,声音有点不自然,“我去打水擦琴。”

晏逐水没坐,走到钢琴前站定。琴是普通的国产钢琴,琴键边缘磨出了浅痕,却干净,白键泛黄,黑键的漆掉了几块,像老人的手,布满故事。他伸手想碰,又缩了回来——怕惊扰了这里的时光。

“碰吧。”洛林远端着水盆从厨房出来,看见他的动作,笑了笑,“这琴没那么金贵。”

晏逐水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按下个“do”。音有点闷,却暖,像晒过太阳的棉花。他抬头看洛林远,对方正弯腰擦琴盖,阳光落在他的发顶,镀了层金边,竟比二十岁那张照片上的样子,更像光。

“这琴是我爸留的。”洛林远擦着琴盖,忽然说,“他以前是中学音乐老师,总说‘咱林家不图孩子成大师,能让琴键出声就行’。”他顿了顿,指尖划过琴盖上的划痕——是道很深的印,像被什么砸过,“后来他出车祸,撞坏了腿,教不了课了,就把琴搬来这儿,天天擦,说‘等儿子弹’。”

晏逐水看着那道划痕,打字:“您……常来吗?”

“手伤后就没来过。”洛林远直起身,把抹布扔进盆里,水花溅在地上,“何虞欣总劝我来,说‘看看琴就想练了’,我偏不。”他嗤笑一声,眼里却没笑意,“来了又能怎样?手废了,弹不了,徒增烦。”

晏逐水没说话,走到琴凳前坐下,指尖在琴键上轻轻弹了段《星子》的旋律。旧钢琴的音有点不准,却软,像洛林远刚才说的“能出声就行”。

洛林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手——指尖在琴键上跳,慢却稳,连最绕的半音阶都没卡壳。阳光落在他的手上,把指缝里的灰尘照得发亮,竟比当年在音乐会上看自己弹琴时,更让人动心。

“笨死了。”洛林远走过去,弹了下他的额头,“音都不准了还弹。”

晏逐水抬头看他,眼里亮得像星,打字:“修修就准了。”

“修不好了。”洛林远别开脸,“这琴老了,跟我一样。”

“能修好。”晏逐水坚持,拿出手机搜“钢琴调律”,“我约个调律师来。”

洛林远按住他的手,指尖有点凉:“不用。”他顿了顿,声音软了些,“……你弹,我听着就行。”

晏逐水点点头,指尖重新落在琴键上。这次他没弹《星子》,弹了首《摇篮曲》,是陈医生上次在治疗室弹的那首。旋律软得像云,旧钢琴的音闷,却把温柔裹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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